直到与屋顶撞了个满怀——
“你醒了?”
李毓灵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抚摸着猫柔软的毛。
它的身下垫着一块浅色的布,皮毛干净了不少,但依旧臭。
猫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还有些混沌。
李毓灵看着它那呆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挠了挠它的下巴,被它后知后觉地用爪子恼怒地挡开,张嘴露出尖牙,却连喵喵叫都发不出来。
他太渴,也太饿了。
李毓灵喂给他羊奶和食物,在旁边坐着静静地看着他。
烛光摇曳,张衍清后知后觉现在已经是晚上。他快速掀起眼皮瞄了一眼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却又忽地笑出声来。
他有些郁闷和羞恼,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李毓灵晚上视力更差些,她这次回老家去,一来是去看望祖母,二来也是大伯来信说有一位江南名医为太守夫人治病,要停留半年,让这位大夫也瞧瞧她的眼睛。
她看着进食的猫有些愣神。
在她的眼里,猫是一大团模糊的棉花样的小球,但摸到手里的时候又觉得它并不像球,因为它很瘦,皮毛处处打结,毛色并不油亮光滑。
可惜她眼睛有疾,瞧它不甚方便,每次要凑近许多才能瞧的真切。
但不凑近看李毓灵也知道这只猫脾气不小。
观马秉性吃两顿草料大致可以摸出,她只瞧了一次猫吃食就摸出了这猫性子,也算颇有天赋。
一想到这,李毓灵就有些想念爹爹。单铭说爹爹被派到了庄子上去给李四姑娘选新的温顺小马,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爹爹了。大姐姐也是,大概还在生她的气吧。
张衍清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情绪低落,他吃完了食物,坐下舔了舔前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舔,但有一股冲动迫使他这样。
“喵喵。”
听见猫叫,李毓灵回神,看到猫把食物吃的干净,摸摸它的脑袋,夸了两句。
张衍清依旧躲开了她的抚摸,抖了一下毛,似乎是闻到自己身上不甚好闻,又要去舔身上的毛。李毓灵赶紧制止它:“不许舔!上面有药粉呢,你一舔,都吃进去了,会死掉的知道吗?”
张衍清停住了舔毛的动作,想站起来,那条受伤的后腿传来刺痛。扭头看去,看见他的腿被缠上了布条。
李毓灵看见这猫真的不舔了,有些惊讶。
这时婢女推门进来服侍李毓灵安寝,看见那只奄奄一息的猫已经醒过来又惊讶又高兴。她也盼着这猫能醒过来呢,这样姑娘高兴,这两天喂入的羊奶也不算浪费了。
“姑娘,明儿是最后一天施粥,您要去看看吗?”婢女问道,她虽有些不想说出后边的话,但柴心记家的婢女可是让她一定要把话带到,于是又补充,“那些人想要当面谢您,柴姑娘说若是您答应了,明日她也去,顺道再去布匹行看看有什么新进的料子。”
“不去了。”她今日刚来葵水,人犯懒,不愿意动弹,“蔻枝,将我从涿鹿带回来的山楂糕送去柴心记。”
婢女听见李毓灵的话,也是高兴。两日前姑娘从柴心记回来的路上碰着城西那群难民,那群难民乡音重,面黄肌瘦,总觉得像眼睛绿莹莹的饿坏了的狼,蔻枝虽没见过狼,但戏文里不都这样唱吗。总之,蔻枝是不喜欢甚至有些害怕城西那群难民的。
蔻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偷看李毓灵带回来的这只猫。
看了两眼又低下头去,只觉得不值当。这猫看起来又臭又脏,远没有走失的黄猫好看,更何况为了这只猫倒是把柴心记的糕点给了那群难民,怎么想都觉得不值。
蔻枝心里不大爽快,不过看李毓灵疼这只猫,也没有多嘴说什么。只是心里微微叹口气,再不经意抬眼,却见这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蔻枝想起了一个词,灵性。
这只猫虽没有上一只漂亮讨喜,但他像是成精了似的,一直乖乖地坐着,蔻枝觉得好笑,小小一只猫,听那么认真,难道能听懂不成?
她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轻视,张衍清注意到了,淡黄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刚想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一双白嫩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李毓灵将猫后腿上的布条拆开,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半是欣慰半是讶异:“你这小猫伤好的挺快。”
张衍清还没来得及用爪子推开她的手,就被抱了起来。
“既然好了,就洗个澡吧。”
察觉到她话里似乎有些嫌弃自己的意思,猫不悦地喵了一声。
蔻枝笑着说:“姑娘,这猫还害羞呢,您瞧它尾巴。”
李毓灵闻言低头去看,她抱猫是双手拢住猫的身体,它后腿自然垂落,那长尾巴竟从后跑到前面来,盖住了它的大半的腹部。
“会害羞的小猫。”李毓灵笑吟吟道,又补充,“脾气还不好。”
猫坐在略深的小盆里,温热的水浸没它一半的身体,它乖的出奇,李毓灵从前给猫洗过澡,那只猫畏水畏得厉害,每次洗澡都很艰难,这只猫乖的让人惊讶。
或许是与前一只猫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导致李毓灵在它身上惊讶太多次。
张衍清泡在温热的水中,感受她给自己轻揉皮毛舒服的感觉,虽觉得羞耻,又涌起深深的无奈。
庄生做梦成蝴蝶款款而飞,如今这算一个梦,还是一个荒诞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