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亮和刘红娟慢慢听明白了,原来他们在红小队的时间里,奶奶竟同时跟二大爷、三大爷家分家了
两兄妹一齐傻了眼。别看他们年纪小,平时也掐尖卖快的占尽便宜,却知道如果真跟那两家分开,自己家的日子好过不了。
自己爹娘干活是个什么样,有样学样的儿女并非全不知情。刘志亮冲着孙氏不满的问“奶奶,你咋同意分家了呢,咱们一大家子过的好好的。”
他的质问,把孙氏要让夏菊花当不成生产队长的谩骂,给打断了,噎的孙氏打了个嗝,一时没回过神来。
刘红娟接着她哥的话说“奶奶你是不是又骂我二大娘和三大娘,惹他们生气才分的家。你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快跟我二大娘三大娘认个错,咱们好重新一起过日子。”
孙氏愣愣的问“你说是我惹你二大娘和三大娘生气了,还让我给她们认错”
刘志亮理所当然的说“你惹二大娘三大娘生气,你不认错谁认错。”
听到刘志亮和刘红娟,都口口声声让压制两个儿媳妇一辈子的孙氏,开口给儿媳妇认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比夏菊花更理解此时孙氏的心情应该跟上辈子她被刘保国关在门外是一模一样的。
同情吗夏菊花一点儿也不同情孙氏,甚至经过重活一辈子以来的经历,夏菊花再一次通过孙氏,反思上辈子自己做的哪些事儿,会让让人心生不平挑出毛病。
有些事很怕回头看,看时夏菊花现,当年的自己并没有如希望的那样一碗水端平,反而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别人。果然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讲自己的理儿,而忽视了别人的感受。
所以夏菊花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要走。刘力群叫住了她“夏队长,这虽然是老刘家的事儿,可也是你们生产队的事儿。”所以你不能走。
留上来做什么呢夏菊花除了沉默的看着反应过来的孙氏,把刘志亮兄妹祖祖娘娘的骂一顿外,就是看着刘二壮被孙氏逼着出刘四壮两口子的口粮。
“二壮娘,你有完没有”一声怒喝,才算把孙氏的哭骂给止住了,声的是五爷,真正的爷,跟刘二壮的爷爷一辈不是爷是什么反正平安庄刘姓的人,除了比他晚一辈的人管他叫叔,剩下的无论大小,都得叫他五爷。
这老爷子年纪比孙氏也就大几岁,却是刘姓活着的人里辈份最高、年纪最大的,人也很公正。刘姓人家间有什么矛盾,他往往是一锤定音的人物。有他出面,孙氏也得收敛一点儿,夏菊花当年能顺利离开老刘家,五爷功不可没。
听说前段时间换季,五爷病了一场,要不老刘家分家他应该出面的。夏菊花觉得,现在五爷出面也不晚要是五爷拿老脑筋要求刘二壮他们不分家,还真不如不出面。今天就不一样,今天的分家已成定局,孙氏纯粹是在胡搅蛮缠。
“五叔,这日子没法过了呀。”孙氏暂时停顿一下,又对着五爷诉起苦来。五爷多了解孙氏,抬手就制止她接下来的话“你要是还没法过,我就得自己上吊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作这个作那个,你是不是不想在平安庄呆了”
爷就是爷,谁也不敢说的话人家说的掷地有声,连孙氏也低下头不敢言语了。五爷这才问刘力群“刘队长,咋就把两孩子接回来了,那两个混蛋玩意呢”
心爱的儿子被人叫做混蛋玩意,换个人孙氏张嘴就得开骂,可说的是五爷,孙氏只咔吧两下嘴,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刘力群简单清晰的把事情经过向五爷学了一下,老头厌恶的哼了一声“什么玩意,连自己嫂子都污蔑,关二十天太少了,该关他个年把的。”
“五叔,四壮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最心善不过,一定是孙桂芝挑唆他那么说的,就算是红小队想多关,也只关孙桂芝还不行吗”孙氏终于换了一个思路,觉得最疼的孙子刘志亮那么对她说话,都是跟他娘学的,不关刘四壮的事。
所以红小队愿意关孙桂芝多长时间就关多长时间,她心爱的小儿子还是应该救回来。五爷看都不愿意看孙氏一眼,只问刘二壮“你娘是不是不想给他们送口粮”
刘二壮无奈的点头,五爷再从鼻子里哼一声“不送就不送。前天你们不是跟刘四壮分家了吗,她不送就让刘四壮饿死在学习班里算了。”
“五叔,”孙氏急的忘了五爷的脾气,直撅撅的说“你老可不能这么偏心,二壮管你叫五爷,四壮也是你的侄孙子。四壮不好了,老刘家不都得让人看笑话”
五爷可不怕这种级别的威胁“再看笑话,能笑话到我头上就这么说了,二壮你要敢给刘四壮送粮食,我就打折你的腿。”
欺软怕硬的孙氏一点儿招儿都没有了,只好说自己年纪大了没力气,背不了那么多粮食到公社。五爷这才看向夏菊花“大壮媳妇,你是生产队长,明天能派个人去给送一趟不”
夏菊花点头,当然要趁着五爷能镇得住孙氏,要求现在就把粮食给称好,好让人一早就给红小队送去,免得刘四壮两口明早吃不上饭。关系到自己小儿子能不能吃上早饭,孙氏终于利索的把粮食拿了出来,甚至一点杂粮都没往里掺。
夏菊花当着刘力群和孙氏的面,问五爷“五爷,这粮食能先放到你家吗”
人人都知道,夏菊花这是为了避免孙氏将来说她昧了粮食。五爷更是清楚的很,毫不犹豫的点头“行,干脆明天让大喜去送一趟。”刘大喜是五爷长子刘承平的大儿子,在老派做法的五爷看来,同辈份的事大孙子出面最合适。
夏菊花连声向五爷道谢,又说自己明天也得去供销社商量一下苇席订单的事儿,得跟刘大喜说说明天一起去公社的时间,背上粮食送五爷回家。
一路上五爷没怎么说话,夏菊花却觉得是一个向五爷渗透天灾的好机会“五爷,我咋觉得今年冬天比往年旱不少呢,往年头一场雪早该下了。”
五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难得你想到这儿。其实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可是又怕说了别人说我搞封建迷信,我这么大岁数再让人,真得一根绳吊死了。”老派人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五爷,从我嫁进平安庄就知道你老经见的事儿多,那是你的经验,不是迷信。”夏菊花听出点儿什么,想起上辈子家家吃不上饭的时候,跟五爷亲近的几个刘姓人家脸色都不算差,忙向五爷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把他的话当成是迷信。
五爷还是信得过夏菊花的,否则昨天推选生产队长,他表示出一点儿不同意来,妇女们把脚一起举起来,夏菊花也当选不了。
现在听到夏菊花的保证,他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向夏菊花摇了摇头“等一会儿到家了我跟你说。”
夏菊花的心,竟突然踏实起来,就好象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另一个人也跟你一样担心,那就不是自己杞人忧天,而是未雨绸缪。
等夏菊花从五爷家出来,饿劲早就过去了,走路竟然还很有力气,让接她的刘志双有些好奇“娘,我听二叔说你送五爷回去,咋这么去了长时间,你就不饿吗”
这小子前所未有的殷勤,让夏菊花想起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晾着他们兄弟两个呢,本来挺轻松的脸一下子绷了起来。虽然天黑看不见人的表情,可是人的情绪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刘志双就知道娘还在生他们兄弟的气呢。
于是刘志双越小心翼翼的跟夏菊花说话,哪怕夏菊花一字都不回应,他还是一路嘴不停的说到了自家门口。
夏菊花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那五十斤麦子准备怎么用”
啥刘志双蒙了,他刚才说麦子了吗,没有吧,娘怎么就提到麦子了呢。难道娘已经知道孙红梅卷走钱的事儿了很有可能,毕竟娘今天去了公社,那天他和孙红梅因为钱在公社门前吵吵的时候,没有背人,听到的人可不少。
“那个,娘,你咋想起来问麦子的事儿了”一路叭叭个没完的刘志双,这几个字说的无比艰难,最终还是没脸向夏菊花承认自己的钱都被孙红梅拿走了,而是反问夏菊花。
他的态度跟刚才差太多,夏菊花知道里头一定有事儿,不过人家不告诉自己,夏菊花也不会主动问,扭头自己进了院儿,洗过手了开始吃起饭来,刘志双站在院子里进屋也不是回西厢房又有点儿不敢。
刘志全觉得兄弟有些奇怪,凑到他跟前问“刚才娘骂你了”
刘志双摇了摇头,刘志全不由叹了口气“娘连骂都懒得骂了吗”原来有些人骂你,是他还在乎你,当他连骂都不想骂你的时候,就是真的懒得搭理你了。
刘家兄弟两个此时心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认知,恨不得他们的娘,现在就跳起来骂自己几句,证明她还是在乎兄弟两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