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看了看文件上的財產清點總額,七百億,還是他總資產的「一些」!七百億,寫成阿拉伯數字得有多少個零,數都數不完吧。窮盡方眠一生,不對,別說一輩子了,就算是幾輩子,不僅掙不到這筆錢,花也花不完啊。他不過是幫忙做了幾頓飯,何德何能收這筆錢?方眠忍不住想起上輩子那些聞,說什麼老人家把遺產贈送給保姆云云。可是就算是這樣,老管家比起方眠,不是更有資格獲得這筆錢麼?
「呃,那個,」方眠撓撓頭,問,「他是不是想收我當兒子?」
老管家懵了,「啊?」
方眠想來想去,只有這個猜測最有道理了。這個世界好些a1pha思想古舊,富豪前輩是老一輩人,估計很遺憾沒有兒子吧。
「那個,他肯見我嗎?」方眠有些羞赧,「要不我上去給他磕個頭,喊他一聲爸?我在這兒沒爹沒媽的,除了我哥,還是頭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放心,從今以後我就是他親兒子,他就是我親爸爸!」
老管家不知為何神色有點複雜,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後看了看天色道:「時間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方眠用力點頭,「明天我過來磕頭。」
***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梧桐葉沙沙地落,仿佛是上帝在空中悄悄一吹,世界便被落葉埋葬。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無聲地從道路盡頭駛來,緩緩進入方眠鄰居家的車庫。藍婭從車裡下來,她穿了身白色風衣,戴著素色寬檐帽,裡面垂著白色面網,遮住她大半張臉。那一抹瀲灩紅唇,在面網的掩映下若隱若現。白髮蒼蒼的老管家下來了,畢恭畢敬行了個禮,引她徑直上了二樓。機械龍貓們正兢兢業業地打掃衛生,見她來了,自覺給她讓路。她目不斜視,進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燈沒有開,依稀看得見落地窗前坐了個高挑的男人。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他線條流利的輪廓,他微微側著臉,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暗金色的眼眸望著窗外,恰是方眠工作室的方向。只是在工作室那邊,厚重的窗簾擋住了一切,什麼也看不見。
「醫生說特效藥的治療效果大大降低,」藍婭枯著眉頭,道,「當年你泅渡月桂河之後,本就傷了身體根基。現在一旦藥力失效,你壓根撐不了多久。你還要在這裡捱到什麼時候?最先進的醫療技術在白堡,這個小鎮子沒有最先進的實驗室,也沒有最頂級的醫生,你必須跟我回去。」
男人一動不動,只道:「徒勞而已。」
他的聲線平靜清冷,說的分明是他自己的事,卻有種無所謂的漠然。
聞言,老管家立在一旁抹淚。藍婭開了燈,房間裡亮堂起來。坐在窗邊的,赫然是穆靜南。三年的時光,他蒼白了不少,眉宇間籠著層淡淡的病氣。他瘦了些,手腕腕骨似乎要刺破白皙的皮膚,顯得有些鋒利。只是他身上那冷冽的氣場仍在,即便罹患重疾,也如君王般的凜然。
眾人看見男人手背上細細密密的黑色鱗片,獸化在加劇,即使不在易感期,他也開始獸化了。
他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看向老管家。
「他怎麼說?」
不必他言明,老管家也知道他說的「他」是誰。穆靜南一生下來,就是老管家在帶。安心僻居實驗室的時日,是老管家照料穆靜南的飲食起居。直到穆靜南十五歲,老管家退休,才離開白堡,離開穆靜南的身邊。三年前,穆靜南病發,再加上方眠離開,意志消沉。藍婭想,有故人在前,或許穆靜南會開心一些,便給老管家打電話,請求他回到白堡,繼續照顧穆靜南。
現如今,三年過去,即使是老管家,也抓不住在沼澤里緩緩下沉的穆靜南了。
老管家走上前,道:「小方說你給他這麼大筆錢,他想認你當爸爸,明天過來磕頭。」
藍婭:「……」
房間裡很靜,燦然燈火下,穆靜南雖神情冷淡,可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來,他現在心情很好。
他輕輕道:「和他在一起,總是會很開心。」
藍婭說:「你打算在這兒偷偷看著他到什麼時候?回白堡吧,你想和小方在一起,就把他一起帶回去。」
穆靜南的聲音變得冷冽,「不要打擾他。」
藍婭頭疼欲裂。這個傢伙病得越重,腦筋越固執。前頭藍婭想說服方眠去白堡,這樣穆靜南自然而然就跟回來了。誰知穆靜南百般阻攔,不讓方眠回到白堡。這傢伙現在膩在這裡,不肯接受治療,藍婭簡直是無計可施。
「別怪我,孩子,我是為了你好。」藍婭嘆了口氣,忽然拍了拍手。
幾個穿著西裝戴著墨鏡的a1pha忽然從門後走進來,走廊里的機械龍貓已經統統被撂倒。他們個個身材高挑,面無表情,一下子擠滿了房間。
「帶他回白堡。」藍婭下了令。
a1pha們走上前,穆靜南冷冷的目光掃過來。a1pha們不自覺止住步子,他坐在那兒,不動如山,目光冰凌一般,透骨冰涼,自有一種皇帝般不容侵犯的氣度。
「等會兒再走。」穆靜南淡聲開口,「方眠每天八點半起床,現在是八點,他快起床了。等他過來,吃過他做的最後一頓飯,我跟你走。」
藍婭勉強同意,離開房間稍作休息。穆靜南不願意暴露身份,等方眠來了,她自然也不能出現。等她和a1pha們離開,穆靜南喚出艾娃,冷聲道:「規劃逃離路線,派人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