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砸到。」
方雨仍有點懵,6與聞掃了眼地上的瓦礫碎片,懷疑道:「廟頂不會塌吧?」
方雨仰頭望向廟頂,廟內橫樑腐蝕嚴重,蛛網密布,近看木柱神龕神像均積滿灰塵,這間廟宇想來許久無人造訪,方雨有些沮喪,來之前不知道會是這副光景。
6與聞彎腰撿起兩個蒲團,拉著方雨走到桌案旁,蒲團扔在地面,6與聞坐下來道:「還站著幹嘛,坐啊。」
「不怕塌嗎?」方雨跪坐在蒲團上,6與聞仍然支著兩條腿,大喇喇地張開雙腿,「這裡應該不怕,不說這些了,別浪費時間,快對戲。」
6與聞著急得很,展開劇本單頁開始研讀,方雨忽地笑了,傾身湊過去道:「沒帶劇本,一起看吧。」
6與聞看完今晚要拍的兩場戲,眉頭擰得更緊了。開機一個多月,前半個月他在努力演一個乖戾孤僻的少年,在電話里和母親吵架,和村里戲耍他的小孩對罵,時常一個人發呆,面對外婆的關心有所動容,卻無法再像兒時那樣親近外婆。
後半個月他由問題少年變成了跟蹤狂,他和方雨的戲份大多數時候是方雨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頭,方雨在屋裡打電話、照鏡子、睡午覺,他一個人在窗外偷看。
唯一有交集的一次是方雨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納涼,見他過來了沖他笑笑,當著他的面捲起褲腳,露出白晃了眼的大腿,而後走到河邊半蹲下來,在河裡洗蘋果。
方雨咬了一口蘋果,扭頭問他要嗎,他不答,方雨又道,你是不是啞巴?為什麼老不跟我說話?
那天方雨蹲在河邊,一口一口吃完了那顆蘋果,留下一個醜陋的蘋果核。
事後6與聞關起門來,啃了很多很多個蘋果,上癮一般停止不了,最後衝出屋外吐了。
想到那天的那場戲,6與聞仍心有餘悸,他被迫吃了很多個蘋果,吃得嘴巴都麻了。稍微值得安慰的是,方雨沒比他好到哪裡去,導演要求方雨吃蘋果要有既清純又勾人的感覺,於是方雨也只能一遍一遍的重來。
那晚他們倆互倒苦水,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吃蘋果了,方雨則對那句清純又勾人的形容充滿怨念。
這會兒他們倆兩眼相望,他嘆了嘆氣,方雨嘴邊噙笑,「今晚的還好吧,不難啊。」
「給我個解釋,」6與聞指著劇本里的某一行,再點點方雨的腦門,「你勾搭別人還要對著我笑是幾個意思?」
「笑你只敢偷看,」方雨忍笑,注視6與聞的眼睛,「而且你不覺得,一邊偷人一邊跟別人眉來眼去很刺激嗎?」
6與聞一副被雷劈過的表情,看著方雨輕鬆恬適的模樣,問道:「你能理解向晴嗎?」
「能,我拿到劇本的那天,導演跟我說,劇本對向晴的著墨不多,自由發揮的很大,我可以自己給他加點東西,只要是合理的。」方雨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所以我給向晴預設了一樣東西。」
「什麼?」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以後你會知道的。」
「今晚我該怎麼演?」6與聞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要表達的情緒太多了。」
方雨拿開他蹂躪頭髮的手,摸摸他的頭,「你別急,先梳理一下,都有哪些情緒?」
6與聞想了想,謹慎地答道:「董乾撞見向晴跟人私會,先肯定很震驚,他不知道向晴是這種人,然後內心會很破滅,他認為向晴背叛了他,所以他還會感到憤怒。」
「為什麼會破滅?」
「董乾早知道他媽瞞著他談了個男朋友,他不會希望向晴也跟外人有關係。」
「這一層倒是我沒想到的,」方雨頓了頓,「那你覺得,這時候董乾喜歡上向晴了嗎?」
「有一點吧,但董乾一直壓抑對向晴的感覺,他不願正視,又抗拒不了向晴對他的吸引。」
方雨聽完由衷讚嘆:「你很厲害,你把劇本吃得很透,其實你都懂,只是你對表演沒信心,可你有沒有想過,導演選你,就是因為你合適。」
「所以不用刻意演,你站在那裡,你就是董乾。」
方雨換了個坐姿,抱著膝蓋,慢慢地道:「還有情緒不是互斥的,不是所有情緒都外露,你心裡再複雜也好,表現出來的可能只有一個眼神。」
6與聞似懂非懂,他不再接話,低頭認真看起了劇本。
外面的雨聲漸漸響了些,方雨向門外看去,雨線稠密,山裡的雨總顯得輕盈,方雨歪著頭看6與聞,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第6章一個人的入侵
趁雨勢加大前,兩人回到方雨的房間,按照商量好的那樣,方雨一回來開始收拾東西,打開行李箱,將衣櫃裡的衣服和桌上的雜物統統塞進去。
6與聞在屋子裡踱步,不幫忙,只東看看西摸摸。
方雨打包行李很快,桌面不一會兒空了,他走到床邊卷被褥,讓6與聞看看抽屜里有什麼。6與聞順手拉開抽屜,空空蕩蕩,除了一部機身破損嚴重的手機。
他撿起那部手機,細看發現不僅外殼損壞,屏幕也爆了,他朝方雨揚了揚手裡的三星手機,「不拿去修麼?沒看錯的話,這是最款?」
方雨嗯了一聲,伸手接過手機,向來開朗的表情少見地黯淡下來,「能修好麼?摔成這樣了。」
「說不準,你找人幫你送出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