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温和理智的宁悬明,在面对越青君时,也难得失了几分理性。
……恨不能当真无情。
*
一夜之间,前朝势力被连根拔起,卫璋被抓,其他卫国皇室成员也没被放过。
他们被越青君搜刮得干干净净,赶出去时,身上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带。
按理来说,前朝皇室能够在新朝保住性命,已经是天下的幸运,他们本该感恩戴德。
然而偏偏如今是个例外。
新朝天子并非民间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而是本和他们同宗同族同血缘,甚至还做了二十多年亲戚的越青君。
卫无瑕登基成了天子,站在他们头上便也罢了,越青君一朝改换姓名,不仅连口汤都不给他们喝,还把他们家偷了,饭碗踹了,如此行径,他们怎能甘心,怎能不想出口恶气甚至取而代之,重回从前辉煌?!
都不需要崔行俭暗中鼓动,只需递出一根橄榄枝,这些人便会紧紧抓住,顺着杆子往上爬。
宁悬明并未参与后续审问,此事被交给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说是会审,其实只要录个笔供,登记档案,连定罪都很简单,左右都是九族消消乐,此后前朝皇室余孽,恐怕只剩下当今天子。
虽然越青君并不承认。
但不参与审问,并不代表宁悬明就没事做,相反,他很忙。
忙着处理越青君走的这段时间积攒的一些大臣不方便处理的政务。
错过的年节、天子生辰自不必提,还有明月山庄的后续,朝中职位的调令,甚至还有薛行野手中那封该死的退位诏书。
薛行野将这玩意儿交给宁悬明时,饶是宁悬明知道越青君行事疯癫,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看着上面连玉玺都盖上的印,宁悬明心中默默闭眼扶额。
面上却不显,只抬眸看向薛行野,好奇问:“薛将军,你知道,你手中有兵有人有武器,加上这份诏书,便是想立刻登基也不是问题。”
薛行野拱手道:“臣志小力微,如今拥有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赐,不敢居功,更不敢有任何妄念。”
虽这么说,宁悬明却觉得,敬畏越青君是其次,最重要的应当是那句“志小”。
若非世道混乱,又有多少人愿意做乱臣贼子呢。
“听说薛将军曾经也到过京城?”宁悬明笑了笑,转而提起一句旧事。
“是有过一回。”薛行野并未否认,“当初若非陛下相救,臣乡邻族人恐有性命之忧。”
宁悬明:“那时我也在京城,若是那时你我相识,未必不能成为好友。”
不知怎的,宁悬明说了这么一番话,脑中闪过一丝微光,却又转瞬即逝。
薛行野连忙道:“薛某一介武夫,岂敢以宁大人友人自居。”他可不想让越青君误会,毕竟如今有多少人还不知道,当初宁悬明身边的友人是卫无瑕?且对方还是凭友上位。
宁悬明:“……”
他神色微敛,挥手道:“诏书我会亲自交给他,看着他亲手烧掉,薛将军事务繁忙,就不耽误你了。”
薛行野爽快告辞离开。
待出了门,走远几步,薛行野才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转头,却是神色轻松,隐含笑意,没有丝毫沉重与阴霾,丝毫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
但即便知道,想来他也更喜欢如今的结局。
亲友皆在,喜乐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