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梨香院
听着外面晴雯的叫骂声,门内的薛蟠面色涨红,怒焰升腾,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凄凉之意。
这一年,于他而言,着实是流年不利,祸事连连。
在金陵之时,无端端地竟被一个唤作白斩鸭的公子哥儿暴揍一顿。
那白斩鸭打完之后,瞧清他的面容,丢下一句“抱歉,打错人了”,便扬长而去。
他薛大爷可是金陵城中声名赫赫的混世魔王,怎能堪受此等屈辱?
他旋即回到府邸,召集所有家丁,寻到正在花楼饮酒的白斩鸭,狠狠教训了一番,如此一来,二人便结下了难解的深仇大恨。
其后,经多方打探,方才知晓那白斩鸭竟是江南白家的嫡子。
听闻白家的嫡女已于去年与二皇子订下婚约,而二皇子的生母乃是当今的皇贵妃!
薛家不过是祖上仅出过一位紫薇舍人的皇商,又如何能与白家相提并论?
薛蟠自知闯下大祸,不敢隐瞒,遂向薛姨妈坦诚一切。
薛姨妈身为妇道人家,听闻儿子招惹了皇亲国戚,登时慌了神,只得向她的姐姐王夫人求助。
王夫人不久前刚收到哥哥王子腾的来信,信里透露他即将升任京营节度使,王夫人大喜,腰板自是硬了不少,如今在贾母面前,亦敢插上几句嘴。
收到薛姨妈的求助信后,心中盘桓许久,方才写信邀请薛家迁至神京城安家,以便相互照应。
今日恰是薛家进京之日,薛姨妈带着妹妹薛宝钗前往内宅拜见贾府的女眷,薛蟠作为外男,自然无法相随。
如今的宁荣二府,可谓是混乱不堪。宁国府的家主贾珍因误食过多的虎狼之药,肝脏受损严重,生命垂危,宁国府已然乱成一锅粥。
而荣国府这边,贾赦被人踢了一脚,肋骨骨折,只得卧榻静养。
故而,此次薛贾两家前来,负责接待的乃是贾政。
贾政向来不擅处理家事,此次亦是因薛家首次全家进京,才勉为其难亲自接待。
可惜,考校薛蟠几句后,发现其腹中毫无半点墨水,心中愈发不悦,勉强说了几句勉励之话,便端起茶杯送客。
薛蟠如蒙大赦般辞别贾政,正欲回住处取些银子,宴请贾家的爷们联络联络感情。未曾想,竟瞧见对面院子里,香菱正于院中静坐冥想,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住了,遂佯装口渴,借机搭话。
洛苏将养生拳传授给了香菱和晴雯,晴雯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除却每日清晨陪洛苏演练一遍之外,其余时刻并未放在心上。
而香菱却恰恰相反,她对洛苏的每一句话都极为上心,洛苏说养生拳好,她便认真研习每一个动作,洛苏在时腻歪在他身旁。
洛苏不在时,香菱便独自练拳,养生拳的奥秘在于亲近自然,融入自然,于是她来到院子里静坐冥想,岂料被门外的薛蟠瞧了个正着。
薛蟠瞧着院子里那身着素白裙裳的香菱,宛如一朵纯净秀美的白莲花。
香菱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头乌黑的秀发似瀑布般垂于纤细的腰间,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拂。
她那面庞白皙如雪,精致如玉雕,长长的睫毛似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底下是一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眸,这会儿正沉浸于冥想之中,透露出一种空灵的神韵。
鼻梁挺直,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眉眼间的小红点更是让整个人的气质拔高了一大截。
薛蟠一下子便被香菱这副模样给迷住了,不由自主地抬脚走进院子。香菱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瞧见是薛蟠,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薛蟠却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言道:“这位姑娘,我口渴得厉害,能否讨口水喝呀。”言罢,眼睛还不住地在香菱身上打量。
香菱心地善良,以为他真是口渴,为他倒了一杯茶,放置在院里的石桌上,远远躲开。
薛蟠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伸手讨要,香菱再度为他倒了一杯茶,如此反复几次,香菱终于察觉眼前这人不怀好意。
吓得连连后退,声音都有些颤抖:“大爷,你快出去,这里没有水了。”
可薛蟠哪肯罢休,继续逼近香菱,嘴里还说着轻薄的话语。
香菱又惊又怕,鼓足勇气大声喊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等我爷回来,有你好受的,东府的赦老爷就是被我爷一脚踹飞的。”
薛蟠听闻也是一惊,贾赦他早先亦是拜访过的,其模样要多惨有多惨,喘气都不敢大声,唯恐扯到伤口。
观眼前丫头的神色不似说谎,他心中亦生出了几分忌惮,暗道:如此一来,倒是不能用强了,不过区区一个丫头罢了,我多出些钱财,不怕他不卖。
心念至此,便对香菱嘿嘿一笑,学着戏曲里的模样,作了个揖:“小美人儿,等我一千两银子把你买了去,我再好好疼你。”言罢告辞离去。
回到院内的薛蟠,久久难以忘怀香菱的身影,一咬牙,也不顾是否会招惹麻烦,再度寻上门去,却见对面大门紧闭,一时慌了神,趴在门外往里窥探。
不曾想被刚回来的晴雯遇见,见其生得并不比香菱逊色,调戏了几句,反被拿针扎得逃回了院内。
见门外的晴雯越骂越难听,薛蟠亦是怒了,点了院内几个家丁,手持木棍走了出去,他薛蟠爱美人更爱面子,看样子是要上演一出辣手摧花了。
不料他刚出远门,就瞧见两个让他垂涎欲滴的美人正和一个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有说有笑地调笑着。
顿时火气上涌,指着三人,对手下吼道:“给我打死他们,他娘的,老子招惹不起那白斩鸭,还收拾不了你们三个了!”
洛苏早用余光瞧见了他们一群人,一把将香菱和晴雯拉到身后,对着冲上前来的一众家丁连踢数脚,不一会儿,地上满是哀嚎之声。
薛蟠见手下人不顶事,拾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红着眼睛朝洛苏几人冲过来,此时的他,已然是失去了理智,多日来所受的憋屈都在此刻爆发,声音嘶哑地喊着:“白斩鸭,薛大爷今日就宰了你,去你娘的皇亲国戚。”
洛苏亦不多言,见他冲过来,举起手弩瞄准,他对这薛蟠实无半点好感,无论是原著还是当下。
然而,在他射出的一刹那,听到这薛蟠仿若失了智般朝他冲过来,嘴里还骂着白斩鸭。
想起自已在来神京时,途中好像可能也许大概用过薛蟠的名号招惹的那个叫做白斩鸭的小胖子……
想到此处,洛苏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便稍稍抬高了一丝弧度,弩箭从薛蟠脑门上飞过,将薛蟠头上戴着的帽子射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