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用心良苦!
余老师退休后不再保有农科院正式研究员的身份,想要进入训练基地,还要找旧相识开证明。再说了,六十多岁,周末放假还请她老人家出远门,总归不合适。
所以,她并没有亲自带孙志亮参观,而是请自己退休前的学生孟俊帮忙。
孟俊想,自己是余老师以前的关门弟子,孙志亮是她现在的学生……
——四舍五入,是师弟了!
开车带孙志亮绕着偌大的农科院试验田转一圈,再找几个重点研究项目稍微介绍一下,基本上半天就过去了。
“过了这条线,就是我们的实验田。”孟俊指着路旁一处并不算显眼的标识,向孙志亮娓娓道来,“实验田并没有用围栏围起来,因为,在实验田周围进进出出的啮齿类动物、鸟类、昆虫、蚯蚓等等,都是整个生态环境的一部分。没有了它们,做出来的结果,很可能只在实验室环境下有意义,却脱离了农业生产实际。”
孙志亮点点头,若有所思,目光却很快被车窗外的风景吸引。
大部分户外实验田在冬天闲置,黄褐色的枯萎稻草,或者残留的秸秆铺陈在田地里,被冬日暖阳照着,金光灿烂,倒别有一番凋零的美感。
孟俊介绍说,实验田上堆着的枯萎稻草都是该清理的。个别田大冬天还在做实验,大规模机械清理有风险,只能人工来。
按理说,这种活计,招十几二十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就行,但每个团队的经费都有限,必须用在刀刃上。
反正田地还不急用,科研人员每天蚂蚁搬家清出一些,开春了若是还清理不完,再招几个学生。
“我的实验都在温室大棚里,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三分钟后,车停在了一片大棚前。
和枯败又清冷的户外实验田相比,大棚里温暖如春,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芬芳,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阳光透过半透明的棚顶洒落下来,照在翠绿的秧苗上,显得生机勃勃。
孙志亮嘴角扬起,不禁感叹:“真美啊。”
这个大棚里正是孟俊自己的研究项目。听“师弟”夸赞大棚里的景色,孟俊也很高兴。
“这个大棚里有四块实验田,种的都是水稻。种水稻的农民都知道稗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是水稻田里最常见的一种杂草了,和水稻长得像,难以依靠肉眼判断,和水稻抢夺营养。目前,最有效的除稗草方式是化学除草剂,它们伤害特定种类的杂草,却伤不到水稻。可是,除草剂的问题在于,过量除草剂进入土壤后,会渗入地下水,对周边的生物圈、水源安全带来负面影响,不仅破坏生态平衡,也会影响人体健康。所以,我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研究对生态影响更小的除草剂上了。”
余老师特地交代自己带着参观的小师弟,不用孟俊多想,要么余老师很喜欢他,要么,就是有什么背景。
所以,在给孙志亮介绍自己的研究项目时,孟俊尽心尽力,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生怕孙志亮听不懂,又担心孙志亮听烦了,他甚至还设计了一个互动问题:“早期生长阶段,稗草在外表上和水稻高度相似,不是经验极其丰富的农民,根本看不出差别。来,同学,我手机上左边的图片是水稻秧苗,右边是稗草。我左手边这片田地是不加除草剂的对照组,混合了水稻和稗草。依照图片,你能分出哪些是水稻,哪些是稗草吗?”
孟俊也直接把手机交给孙志亮,让他对照着找。
孟俊心想:自己研究水稻好几年,还要凑近仔细查看叶片形状、茎的高度,才能分辨出各种差别。一个高中生,还是个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市孩子,就更……
他的思绪被孙志亮的话语打断了。
“哦,还挺好认的呀。这个是水稻,这根是稗草。这边两根都是水稻,它们中间夹着的这根应该是……哦不对,应该也是水稻。这边这根才是稗草。”
哈?怎么回事?孟俊的脑子一时间有点宕机。
本来以为孙志亮随便往田里看两眼,就会因为两种植物太难分辨而直接放弃。
结果,他不光没有放弃,认真去辨认了,而且根本没对着手机上的图片看上两秒,就做出了解答……
该不会是瞎蒙的吧?
“等等,同学,我刚才有些走神了,你再指给我看看。”孟俊抖擞起精神来。
“好啊,”孙志亮也很爽快,“这根是稗草,这根是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