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过头去,似不愿意让陆晚晚盯着他瞧。
程不渔巴不得能拉人下水,便道:“他叫沈璟彦!”
沈璟彦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睛。或许,找个人打一顿,会变得暖和一些?
陆晚晚仔细打量了他半晌,眼中迸发出了喜悦的光彩:“哦!你就是那个风雷门何焕座下银枪弟子,南魏十八皇子沈璟彦!别人都说你玉质金相,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真,你本人比这四个字还要好看得多呢!”
沈璟彦面无表情,只裹紧了衣服,不做言语。
程不渔无可奈何摇摇头,心头苦笑。女匪当真是女匪,好看的男人见了她,都得蒙上脸不可。
陆晚晚笑道:“咱们还是别站着了,再过一会儿,火可要熄灭了。我特地为你们两个生的火呢!”
她蹦蹦跳跳转身向树下那一丛火堆走去,程不渔与沈璟彦面面相觑,却还是犹犹豫豫地跟了过去。
篝火发出阵阵“噼啪”声响,天色已近晌午,两个人的衣服终于有些风干,身体也逐渐温暖起来。
几人烤了只野兔,许久不曾好好吃过饭的二人终于能饱餐一顿。陆晚晚一直撑着脑袋,含笑痴痴望着沈璟彦。
沈璟彦只端坐在那里,端坐在阳光下,那完美无瑕的脸,那极其漂亮的眉目,那冷峻又淡然的神态,那仙气飘飘的衣衫,直叫陆晚晚暗暗叹服。
就算他是个男人,北辽京城那最美的花魁,也不及沈璟彦容色十分之一。
她的心忽然就动了,仿佛开出了粉色的花朵、冒出了粉色的气泡。
她又望向程不渔,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去。
他也是好看的——眉目俊朗,眸若星辰,潇洒俊逸,一笑起来便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简直是又可爱又帅气。他虽不如沈璟彦那般风度翩翩,但也是个器宇轩昂的美少年呢!
一个自是个气风发少年,一个是那白衣公子如玉,这二人便这样坐在她面前,她真恨不得直接将他二人扣押下来,真真正正都做了那压寨夫君。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在心里手舞足蹈,尖叫出声。
……但她不能。她接近这二人,只因这其中还有些其它缘由。
她忽然直接开口道:“二位可是来二十八坞打探消息的?”
“是。”程不渔抬眼望着她,嘴里嚼着一块香喷喷的兔肉,道,“你是二当家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么?”
陆晚晚勾唇一笑,将头一扬,意味深长道:“当然。你们不妨向我打探打探,没准,我会告诉你们一些你们不知道的秘密。”
“也不是不行。”程不渔头也不抬,心不在焉道。他压根就没指望这位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二当家的能知道些什么有用的线索,即便她真的知道,又怎能轻易告诉他?
“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我姐姐不合的原因么?”
“什么原因?”程不渔道。
陆晚晚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抛到沈璟彦怀里,平静道:“这个东西,你们可见到了?”
沈璟彦忽然一愣,蹙眉惊道:“骷髅玲珑杯?”
“正是!”陆晚晚道,“你们一定好奇,这是什么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
“不错。”沈璟彦沉声道。
陆晚晚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来:“自你们踏入二十八坞的第一天起,我就在观察你们两个。这骷髅玲珑杯,正是我自那洞口抛下去的。为的,就是吸引你们的注意。”
程不渔抓着兔腿站起身来,惊声道:“是你?原来是你?”
陆晚晚淡淡笑道:“是我。那婴孩的哭声,也是我布置的。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这骷髅玲珑杯是用什么制作而成的吧。”
“是出生不满三日的婴孩头骨。”沈璟彦道。
陆晚晚渐渐敛住了笑意,沉声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意识到,二十八坞从前的勾当,有多么残忍。”
程不渔叹道:“用婴孩头骨做杯子,的确是残忍,只是不知道,这杯子和二十八坞有什么关系?你用这个吸引我们的注意,又是为何?”
陆晚晚道:“你们只知道二十八坞一直是北辽境内最大的山匪老巢,却不知道二十八坞前些年私底下都在做些什么买卖。”
程不渔眼睛微转,忽然想起他与沈璟彦一起掉进去的那个尸坑,还有在尸坑中听到的那番对话,突然恍然大悟,惊声道:“你是说,这些婴孩,都是二十八坞杀死的?”
“是,正是二十八坞杀死了这些婴孩。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给赤竹取乐。”
二人不约而同“腾”地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失声道:“什么?赤竹?”
陆晚晚倒抽一口冷气,道:“不错,就是赤竹。当年父亲陆震南还是二十八坞的总瓢把子的时候,赤竹在江湖兴风作浪,他们喜爱奇珍异宝,父亲便想出了个惨绝人寰的法子,便是用婴儿头骨制成这漂亮的酒杯,献给赤竹。而这样的酒杯,有足足两百个。”
“两百个?!”
“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头骨,必得是婴孩活着的时候取出,才能保持这般晶莹透亮。”
此时,就连向来沉稳的沈璟彦也不得不骇然动容。
两百个出生不满三日的婴孩便如此失去了性命,被活生生取出了头骨,何其惨痛,何其无辜,父母又何其心碎!
二人呆骇在原地,攥着拳,怒火已然升起,当真是难以置信。
陆晚晚见他二人这副神态,自知已达到了目的,遂顿了顿,忽而展颜道:“不过,自姐姐上任以来,这桩买卖便已经不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