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能!”邓佳几乎是像根弹簧似的突然坐起。
桑榆弯了弯唇,表示愿闻其详。
“其实就像老师说的一样,现在学文学理只要考虑哪条路能让自己拿到最多的分数就好,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完全可以等进入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再考虑。再退一步说,有许多人最后终其一生的职业可能和大学的专业都完全不相干,所以更不用提这会儿的文理分科了。”
一口气说完大段话,邓佳期许的目光始终没从桑榆脸上离开。
“你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吗?”她问。
人生中往往会出现很多分岔路口,不同的选择也代表着不同的走向,桑榆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对邓佳造成怎样的影响,沉思片刻后才给出答案。
“关于理科的就业前景更宽广这类言论我也听过一些,结合老师所说,我想这更多的是偏向于大学内的专业,至于现在的文理方向,我觉得要看你自己的把握来选择。如果以你文科和艺术的结合可以取得最大成效,那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顿了顿,桑榆又继续道:“当然,做出选择只是第一步,之后你要如何规划如何努力也同等重要。假使按照言论的偏向选择了理科却从不努力,那只为了这一刻因为选择而有的短暂心安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很多事情是没有正确的选择,而是要让选择变得正确。所以你再找个机会和家里人好好聊一聊,把你所了解到的和心里所想都告诉他们,只要你是足够认真,他们肯定会支持。”
由文理分科引起的讨论不同程度地在众人耳边盘旋,最后却又统一地落到了离别上。
“这一年里,我也算是陪着大家哭过笑过,为了成绩也骂过,但总的来说还是相处得很愉快。
按照往年的安排来看,前四个班都是理科班,所以最后选择文科的同学避免不了会离开三班。不管各位是如何选择,我希望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至于之后是否还留在三班,三班都依然会将你视作一分子,而我也乐意大家跨班来找我问问题。
最后,我希望我们三班的每位同学都能按照心中所想考取到理想的学校,愿各位青春无悔。”
山顶的夜空辽阔静美,点点星光像是被人撒在丝绒般天幕中的一把碎钻,璀璨闪亮。
帐篷的拉链没有完全合上,透过间隙凝望了好一阵子后,一直没能入睡的桑榆终是坐起了身。
身旁的邓佳睡得正香,嘴角微微翘着,看着像是在做美梦。
桑榆无声地笑了下,掀开身上的毛毯,替邓佳向上盖了些,而后披上一侧的校服外套,确认没有扰到她,轻手轻脚地穿好鞋走了出去。
山上的夜间温度低,空气里还有些潮湿的味道,这会儿虽是没有起风,冷意却是不断地在往身上钻。
桑榆将外套的拉链拉至了最顶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本是想着出来随意走走,只是这四周的帐篷都在提醒着她要保持安静,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儿落脚。
忽地,她记起不远处有个看日出的观景台,于是凭着白天的记忆摸索了过去。
桑榆走得很慢,照顾着脚踝处扭伤的地方。
意外的是,隔着夜色,她远远地瞧见了观景台上有道身影。
那人安安静静地垂头坐在了观景台的长椅上,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他的双手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搭落在了敞开的腿间。
或许是夜色太过深沉,他的身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带着些许疑惑,桑榆缓慢地往前挪了挪脚步,借着月光倾泻到那人的侧脸上,她才逐渐将人看清。
而对方似乎是也听到了这细微的脚步声,他偏过头,两人的视线在这一瞬陡然交叠。
桑榆的出现,出乎了陈东隅的意料,然而很快,他又敛去了眉间的波动。
见来人站定着不动,他轻咳了声,“你打算一直站那儿?”
犹豫了几秒,桑榆走了上前。
她在长椅的另一端落座,和陈东隅隔了点距离。
“你怎么在这儿?”
陈东隅扬睫,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
读懂对方的眼神后,桑榆也自觉这个提问有些多余。
除了睡不着这个理由外,谁会深更半夜跑出来呢?
两人沉默不语的片刻里,观景台上山风骤起。
见陈东隅伸手去碰拉链,桑榆几乎是未经思考便已脱口而出“我不冷”三个字。
可随即,她又皱着眉咬了下唇,懊悔自己的嘴快。
一时间,陈东隅也起了玩心,手原本是准备往下的动作掉了个头,转而将拉链拉到最高,直到下巴。
“我冷。”
强忍住翻白眼欲望的桑榆吁了一口气,瞬间不想再和这人同坐一张椅子。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可脚还没迈出步子,手腕已被人从背后拉住。
“陪我坐会儿吧。”
桑榆回过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东隅的眼里似是掠过一瞬的黯淡。
两人一言不发地在长椅两端坐了会儿,又一阵凉爽的夜风拂过,陈东隅的声音被送入了耳中。
“其实……我入睡有点困难,所以失眠于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初相识时,桑榆就曾诧异过陈东隅这日夜颠倒的作息,原以为他是仗着青春年少喜欢熬夜顺便凸个颓废人设,究其根源,原来是因为睡眠质量不行。
“那你看过医生吗?”她问。
“看过,医生说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