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梦浮桥,亦真亦幻,”胧月夜叹道,“可惜假的就是假的,若非周旋到现在,我还不知如何走出这离境。”说罢,双手用力,竟生生将十握之剑折断。
“父亲,对不起……”随着神剑折断,石窟之中空间竟如同一把正在被收拢的桧扇一样扭曲、折叠、挤压,一团团光斑从空间的褶皱处飞出,冲进胧月夜体内。巨大的痛苦令胧月夜再也站不起来,单膝跪地,三千发丝尽数落下,遮住了她深深皱起来的眉目,直到她终于因为禁受不住疼痛而昏倒在地。
斗牙墓地
“哈……”
石室之中,原本平静的池面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溅起大量水花,一道纤细的身影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啪、啪、啪,”在石室中等待许久的黑衣男妖不紧不慢地鼓起了掌,“胧月夜,没想到你还真能活着出来。”
“让你失望了,行舟。”额头上已经长出三瓣红莲妖纹的女妖随意甩了甩发上的水珠,起身跳上池岸。“红叶之事虽因我而起,但此番我也算了了这段因果。我的性命,自有我的去处,你说了不算。”
“自然,”男妖以扇支颐,挑眉笑道,“他日我若能达成心愿,说不定你我还有再次把酒言欢之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是真心好奇,这离境之中,虽不能真正让时空倒流,但黄粱一梦,你竟能心无挂碍至此?”
“你也说了,不过黄粱一梦,”胧月夜说道,“既然是黄粱一梦,心随意转,总有破绽。”
“哦?什么破绽?”
“倘若真正身处过往,为何不见当年之我?我一身妖力全无,为何离境之中,无一人察觉?而我言行皆是破绽,过往之事并无任何改变,直到……”
“直到?”
“没什么。”胧月夜淡声结束话题。
“啧,你这副模样,倒让我对你那过往之事有兴趣了。”行舟兴味十足地说道。
“往事不可追,说来无趣,行舟又何必追问,倒不如把心思花在寻人上。”胧月夜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此事已了,我也该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多谢相助,”胧月夜道,“行舟,后会有期。”
“喂,胧月夜”望着走到石室出口处的女妖,行舟忍不住唤道。
胧月夜回头看向站在池边的酒吞童子,面带疑惑。
“不要怪我。”行舟红眸深邃,似有未尽之意。
然而胧月夜再没有停留,冲他点点头,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你倒真是怜香惜玉,就这么放了那臭丫头一马。”
石室内,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响起。池中黑影涌动,原本血红的池水一点点变淡,竟是那黑影在吸收这池水中的妖血。
“我与她二人之间的纠葛,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行舟转身面向池水,抄手冷声道,“你只管借这梦浮桥养你的伤,完成我们的交易即可。”
“妾身当然不会忘记我们的交易,”池中黑影笑声尖利,“只是不知,那丫头发现你将她的魂力与妾身相连,会怎么对待你这个故人,哈哈哈……”
尘世与阴间的交界处。
离开大江山后,循着熟悉的气味一路追寻到火之国度,依然不见杀生丸一行踪迹。
黑暗的洞穴中,四处散落着骸骨,可以想见曾经有多少生灵命丧于此。
“你想过去?”
“还是不想过去?
两道声音相继在洞穴之中响起。
胧月夜抬眼望去,两尊高大的石象睁开眼睛,向她提问。
“想过去如何?不想过去又如何?”胧月夜反问。
“你若要过去,先变成死人。”
“如果我不愿丧命呢?”“那便由我们送你上路!”
石像说着,竟然变成两只活物,操着手中兵器向胧月夜杀来。
胧月夜一个闪身,向后空翻转,躲开了攻击,厉喝道:“给我让开!”
石像充耳不闻,踏着沉重的步伐向胧月夜杀来。
“红莲,业火!”
胧月夜双手结印,一簇簇状似莲花的火焰凭空冒出,所过之处,所有死物全部消散。只见这一簇簇火焰集结于一处,形成一朵巨大的莲花,面向两具石像,成围困之势。石像受到热力,竟有融化之态。
“让不让开?”胧月夜逼问道。
只见两具石像缓缓跪下,界门大开,光芒大盛,“不知神使驾临,是吾等之错。请神使进入此界。”
胧月夜不再理会两具石像,直接踏进光芒之中。
群山之中,一座巨大的犬妖骸骨耸立其间,望之令人生畏。悠远的鸟鸣声在空中扬起,一只骷髅秃鹫载着胧月夜来到这骸骨身前。犬妖骸骨心脏处一个大洞,到处是被瘴气腐蚀的痕迹,洞口处,宝仙鬼的尸骸被劈成两半,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硬度和光泽。
来晚一步。胧月夜坐在骷髅秃鹫的背上,望着犬妖的骸骨。往事涌上心头。
“胧月夜,妖怪的生命太漫长了,长到有很多事情到最后都会随时间放下。不要太在意过去发生了什么,向前看。晴明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是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心中的道路,而不是背负那些本不该由你背负的责任徘徊不前,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晴明为什么宁可选择赴死,也不愿那群人类消亡。可是他离去之时,是没有怨恨的。我知道他已经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事,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可是怎么能够忘记?又怎么能够不背负起那些过去呢?胧月夜长长叹息。斗牙大人和兄长都给予了那么美好的祝愿。可是胧月夜没有长成你们希望的样子。两百年间,那些成为人间巫女的日子,竟是自高仓一战之后最为安稳的日子,不必对杀生丸负疚,不必想自己是如何亲手了结父亲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