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珩一脸不以为然,昵他,“你先哄好你前女友吧,别再做什么酒后给人发求和信息这种舔狗的事瞭。”
“我舔狗?”齐思被噎得龇牙咧嘴,“行行,我倒要看看你谈恋爱能有多硬气。”
四十分钟后,铃声大作,齐思总算熬过最后一秒。
张主任佈置下任务,吩咐他们回去写篇2000字的论文,再以组为单位,每人发掘出至少两项可利用的材料,并分析实操步骤産生的优劣点。下次课前将材料带来,现场动手。
想到周末两天还得查资料,齐思趴在桌上叫苦连天。
等嚎叫完,一抬头,谢司珩插兜正往外走。
门边人群熙熙攘攘,隻有他没有背包,身型散漫地像棵随风摆动的叶苗。
齐思看瞭看,喊他道,“你又去哪?
谢司珩背对他摆摆手,那动作仿佛在说-去哪你也管不著。
齐思想这还真是个有瞭女朋友就忘瞭兄弟的人,坐直身体跟在他后头喊,“别忘瞭明天去排球社训练。”
“有空再说。”谢司珩留下四个字,快步消失在他视线裡。
从学校走出,谢司珩望瞭望天。
天色尚早,日光西下,将校门两侧的木棉映衬得如同一颗刚切开的石榴。
他走去路边公交站等著,等到1350路班车到来,上车,轻投瞭两枚硬币进去。
硬币丁玲撞击,车门关闭,稳步啓动。
谢司珩找到末尾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两腿微敞,推开窗,让流动的空气灌入车厢。
这是一辆出城的公交,在周五晚间,并没有多少人。
谢司珩拿出耳机带上,合眼,等待车平稳地带他去往城郊外。
chapter15小满
谢司珩最后下车的地方叫做馀村。
馀村,一个在地图导航要放大几倍才能看到的标的点,临湖环山。
住在这儿的年轻人不多,村子裡,瓦房灰墙,装的多是些留守的老人。
也是顺应瞭那句老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条湖中心被村裡人围上一圈渔网,春日撒虾苗,秋日养鲫鱼,一年四季,隻要这条河还有水,这个村裡的人就能有盼头。
谢司珩踏在田埂间的小路上,此刻临近昼夜交替,黄昏是琥珀色的,斜斜洒在田埂上,把他的影子拉长得像极瞭儿时路边卖的糖人。
一连串蜻蜓贴在埂边飞过,他抬手抹开下巴上的汗,把短袖脱瞭系在腰间,露出一件松垮的棉质背心。
过瞭田埂再往西走上几百米,谢司珩在一间四方的院门口停瞭脚步。解下身上短袖,抖瞭抖,老实套好,拍开衣摆两侧蹭到的草籽后,轻轻推门走瞭进去。
一进门,院裡挨在树边乘凉的老妪听见人来,慢摇蒲扇转身。老妪身著蓝白色的格子卦,头发几乎全白,用方卡别在耳后。她听见响动,眼未睁圆,耳先侧倾瞭过来,似在捕捉门边的声响。等听脚步声近瞭,忽地咧开上唇问,“是小满回来瞭?”
谢司珩点点头,但一想她眼神不好,随即高声应瞭句,“嗯,阿婆,我回来瞭。”
小满是谢司珩的小名,意在万物小满则盈。这也是谢司珩阿婆的心愿,她常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人生在世小满知足就是上上幸事。
隻可惜,他爸到死都没能听进去她这话。
当年谢傢破産后,北城的房産抵押的抵押,法拍的法拍,就连馀村这座老宅都差点被贱卖给村长。
谢司珩他们无傢可归之际,幸而得瞭他爸爸挚友的帮衬,出钱买下瞭院子,还安顿谢司珩的阿婆和母亲在这住下。
谢司珩走瞭半天,渴极瞭,左看右看,瞧见阿婆躺椅前正放著一盏茶碗,也没多犹豫,端起仰头一饮而尽,喝完,撩瞭衣摆擦著唇问,“阿婆,我妈还在睡么?”
“没呢,你妈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从早就一直等著瞭,你等会进屋看看她去。”阿婆连眨几下眼皮说。
她的眼睛几年前就开始起飞蛾,如今天色全暗下来,看不清谢司珩的脸,隻能一手探出,朝他方向摸去。谢司珩见著,忙放下茶碗,把脸伸过去,搁在她佈满茧子的手缝间,笑笑说,“看吧,没瘦。”
“是,没瘦,没瘦。”阿婆先是笑瞭笑,等糊墙似地,用手从他额头一直摸到嘴唇,一愣,瓮声问,“怎么脸上又肿瞭?”
“哦,蚊子叮的。”谢司珩后撤一步,淡淡说道。
阿婆不信,“瞎说,哪有蚊子能把骨头都叮肿瞭,你老实告诉阿婆,是不是那些要债的又去找你瞭?”
“哪有什么要债的。阿婆,你别多想,那些钱都还完瞭。我在外头也没事,好好上学呢。”
“好,上学好。小孩子是要好好上学。”阿婆又笑瞭两声。
但这笑裡,难掩心酸和无奈。
阿婆眼盲,心却清明得很。她太清楚谢司珩的性格,一直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哪怕就算在外头吃再多苦,回来也不会在她面前吭一声。
说起她的儿子,她常常想他,可想到最后又怨他。好好的一个傢,如果不是他被人拉著挪用公款炒股,哪会一夜之间亏得倾傢荡産。
现在他没瞭,儿媳妇病倒瞭,自己也因为哭坏瞭眼睛,给这个傢帮不上一点忙。她可怜谢司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本该青春肆意的年纪,肩上却背负瞭太多。
可是能怎么办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是跳楼就能把这债抹平瞭的话,她老婆子早就爬去这破瓦楼子上跳瞭不知多少回。
她想到这,心就一个劲的往下沉,可小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不能给他添堵。拽瞭袖子,背身猛眨巴两下眼角,把心结憋回干涩灰白的眼球裡,这才又摇起蒲扇说,“别傻站著啦,快进屋,进屋看看你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