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苦难落到了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头上。
他洗了个澡,试图冲掉身上一切污秽,顺便冲掉他妈的这个世界所有操蛋的苦难。
十二点时,程避愆醒了。
营养师端上来了一些精美可口的类似流食一样的东西。
程避愆睁开眼之后,试图起来,但好半天连一个指关节都没折腾的动。
谢执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这些艰难却收效甚微的动作,面部微微抽动,似乎活像能帮他发力一样。
程避愆放弃了,他躺在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橙子?”
谢执把一根吸管连着温水送过去,程避愆慢腾腾地吸完了一大杯水。
程避愆又缓缓清了清嗓子,但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豪华病房安静的只有一体机播放的白噪音,那是一个控温控湿的系统,发出的可供选择的白噪音可以立体环绕整个空间,谢执选择了一种篝火的声音。实际上这不太科学,因为篝火通常只有一处,根本不需要立体环绕,毕竟没有哪个活人能够躺在篝火中间。
谢执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已经在这把椅子上坐了太久,这些天他吃睡都在这,倒也不是他没苦硬吃,只是他不觉得有多苦罢了,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时候置若罔闻,还是年轻,身体素质太好,所以身体提出要求的时候少。
程避愆举起一只胳膊,看了眼自己洁白如玉的,光滑细腻的胳膊,这是一只非常美丽动人的胳膊,如果能够忽略它上面那些密集红痕的话。但如果不忽略的话——倒是也很难忽略——那么它就是一只有些涩情的胳膊。亦或者,是一只刚从蚊子窝里拔出来的胳膊。
谢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天知道,他身上也有,他的胸肌和腹肌也遭受了密集的蚊虫叮咬。
在这个凛冬已至的新年,他们俩被蚊子包围了。
程避愆逐渐能动了——到底是年轻啊,他缓缓起身,想坐起来,但实属异想天开,他的腰及以下像是被打散了,不再属于自己,于是他以一种很寒碜的姿势半起身,谢执给他后面放了个大枕头,撑住了。
“疼。”
这是他说的第一个字。
于是谢执道歉。
程避愆微微摇了摇头,“我们有什么待办?”
“啊?”谢执愣了半天。
“请了假,有作业吗?”
谢执顿时一脑门的疑惑与迷茫,就像来到了平行世界。
“宝宝,你好了?”
程避愆说话很慢,声音很轻,他实在没力气,谢执支起床桌,他在那小口吃着饭,嘶了一声,他的唇舌都被谢执咬破了,稍微热一点的食物对他来说都是个麻烦。
他只能慢慢去吃,等温度降下来。
“我什么都记得。”他慢吞吞地说:“对不起,谢执,我太不像话了。”
谢执松了口气,感觉这一刻他浑身每个细胞都跟着放松了,活像做完了八百次冥想。
“我没觉得不像话,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