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荆皱着眉头粗粗扫看整篇报道,梁昱霖轻步走到门口,伸手反锁了房门。
程荆看完,仿佛有滚烫的东西在胸前烧灼,他如同感觉到凉水顺着自己的后脑一滴一滴爬上来。
草稿中涉及的照片竟然全是他当初诽谤时在警局验伤拍摄的伤情照片,内容洋洋洒洒,竟涵盖了梁景珉家暴、性|虐、重婚等种种罪行,细节详实,半真半假,倘若不了解内情,必然要恨梁景珉恨得牙痒痒了。
“怎样啊,程总,写得还满意么?”梁昱霖笑道,“还得感谢你牺牲自己辛苦给我提供的素材呀,说到底这篇文章还是你的那一part最精彩。”
的确,整篇文章的基调建立在程荆的报案记录和真实笔录上,倘若没有这些铁证如山,这篇文章只能被归为一则不入流的虚假爆料,如今却是显得货真价实。
程荆的声音发紧:“这是已经发出去了么?”
“自然没有,还得听你的吩咐呀程总,”梁昱霖愈发得势张狂,“我其实一直在想你看完会是什么心情。”
“是高兴呢,兴奋呢,还是特别爽啊?大仇得报的感觉如何?”
程荆没有回答,只答非所问喃喃道:“你不会发的,这样的负面新闻,不止梁景珉本人要被调查,梁氏的商誉呢?你舍得自己家的生意?”
梁昱霖:“梁家的产业大部分都攥在梁景珉手里,出了这样的事,董事一定第一时间和他割席,说不定最终获益的还是我。程荆,这么简单的道你怎么想不明白?”
程荆仰头,眼神里有不解,说话时神情却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你亲哥哥,你就这么恨他?”
这句话音刚落,梁昱霖的神情却显出极为失望的模样。
空气恢复了漫长的静谧,直到他再次开口:“这正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一种情况——你不忍心了。”
梁昱霖的语调陡然拔高,似乎是极为气愤:“当初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你是怎么来找我的,嗯?程荆?当初你想杀了他!”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是不是?”程荆冷静陈述,“他是活该,是该付出代价,但这些都不是真的。”
梁昱霖冷笑评价:“程荆,你就是贱。”
程荆觉得这个画面不知为何熟悉,想起那些影视狗血剧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用女主角,忽然感觉梁煜霖骂得很对。
“当时的事情已经不存在了。当初……是我太莽撞,不是他的错,我的父母现在也好好的……”程荆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不是要和梁昱霖争论,只是想要说服自己。
梁昱霖抱臂冷笑:“父母?也罢,我早料到你会这样。但当初选择要诽谤他的是你自己,要我不发也可以,那么你就亲自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程荆冷笑抬眉:“你要我有什么用?”
梁昱霖唇角勾出个不明显的笑容:“我要你做什么,你不是早知道么?”
追逐“梁昱霖,你真的喜欢我吗?”……
“梁昱霖,你真的喜欢我吗?”程荆平静地问。
“难道不是因为,你长久地嫉妒你哥哥,所以想抢来所有他的东西从而达到你自己变态的征服欲么?你从前就是这样,梁景珉评价你的话还真没错。梁昱霖,我已经很迟钝,你却都瞒不过,别怪我说一句,你真比不过你哥哥。”
程荆这人就是如此,再涉及到不在乎的人和事时总是这般刻薄的清醒,在自己关心的人事上却是愚笨而鲁莽。
梁昱霖脸上多了些被羞辱的悲愤,而那悲愤转即又变作恶毒的表情。
他终于显露出疾言厉色的本质,面色狰狞道:“不如他又怎样?现在他还不是被我揪住了把柄?而你不过是个没用的弃子,如果你想他蹲监狱,尽可以再硬气下去。”
他伸手抓住了程荆的衣袖,程荆手上使了劲,却仍没挣脱开他的手腕上的禁锢。
程荆摇摇头,他分明是坐着,仰视梁昱霖的目光也像是在俯视,浅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梁景珉心疼你,纵容你,我可不见得。”
话音落下,房间门却忽然被敲响:“请问谁在里面吗?”
两人皆是一惊,程荆起身想去开门,梁昱霖却一把按住了他肩膀,低声道:“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得离开。”
程荆不可置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听见音乐声了吗?一会儿他们一桌桌敬酒,马上就要到这边来了。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猜这次被梁景珉抓回别墅,你会怎样?”
程荆不敢想,梁昱霖却替他说出来:“关起来?锁起来?还是下……”
“够了!”程荆厉声打断他。
他沉默良久后回答:“即便只是造谣,也是违法的,要我和你一起做这些事,尽早死了这条心。更不用说,他已经结婚了,还要我跟他走做什么?”
梁昱霖压着声音笑:“你刚见了苏潇,自然也猜出来他们这场婚姻不过是商业合作,这么问是想听我亲口说给你听吗?”
程荆的确猜到了,这么说是为了套话,可惜痕迹太明显被梁昱霖看了出来,此刻倒有些尴尬的形容。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最初在他问的时候,梁景珉不和他解释呢?
程荆蹙眉沉默之际,房门的敲击声更加紧促了,梁昱霖再次出言催促:“你是走还是不走?”
他底气很足,仿佛完全没有为程荆方才坚决的拒绝所动。
程荆偏头往门把手方向看去,再次重申:“我不会去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