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膀上的编号是20200210,你手上那块铭牌是20200211,这本来是连在一起的两个号码,每个从混沌区登上浮塔的人,都会植入这样一块铭牌。”
方寰半信半疑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管,又一把扯过许屿的领口,看了看他的肩膀。的确,这是形制相同的两串数字。
“不对,不对,”方寰否定道:“按照你的说法,只有从这里登上浮塔的人,才会植入铭牌,那这一块又是从哪儿来的?”
许屿笑了一下,“那一块铭牌,当然也有它原本的主人,她和我一起登上了浮塔。只不过,她已经死了。”
“死了?!我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方寰面色狐疑。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许屿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一个出身底层的平民,即使登上浮塔,也是孤立无援,难免会碰上各种‘意外’,运气好的,侥幸活了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像她一样,死了就销声匿迹,没有谁会记得她存在过。”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为什么要替你铺路?某种意义上,我们才是真正的同伴,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方寰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玻璃管,迟迟没有说话。
“是,按照你原本的计划,可以除掉我,取代我。可那又有什么用?个人的力量太微薄,即使换作是你登上浮塔,也不会改变什么。”许屿忍不住叹气,无奈道:“单打独斗不会有结果,更何况,一旦到了选择的时刻,只有我有可能和你站在同一立场。难道你还指望那些浮塔之上的‘贵族们’来体恤你吗?”
许屿很久没有说过这么一长段话,骤然停下来,嗓子都变得干哑,他咳了两声,心里有些不耐烦,懒得再劝说下去了。
方寰却突然开口了,以一种奇异的语调,像是憧憬,又像是畏惧。
“这里面,就这儿,还有个东西是什么?”他摇了摇玻璃管,铭牌和定位器撞在一起,叮叮当当一串响。
许屿视线转过去,面色平静,只是眉毛轻轻一动,“那是一个小工具,可以用来抵御浮塔之上的日照伤害。”
“怎么用?也是植入皮肤里?”
“是。”许屿说道。
合作
天边泛起混沌的黄雾,太阳快沉下去了。
远处的田埂上翻涌着一团棕褐色的烟尘,在暗淡的天色下毫不起眼,苏芩却是一眼就发现了——又是一只落单的掠食者。
浮塔之上的防御已经薄弱到这个地步了吗?还是……真如许屿所言,这是领袖们的示意,士兵们故意为之,让掠食者成为筛选人口的工具?
苏芩不愿意再深想,继续往田埂走去。掠食者察觉到人类活动,发出一声尖啸,朝她的方向扑来。苏芩微眯了双眼,果断拿出武器,将其射杀。
黑色晶石掉进了路边的枯草丛中,悄无声息,苏芩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找出来,拂了拂上面的草屑,扔进衣兜。
衣兜里另有个东西闪了一闪——巡位仪有了新动静,那个曾短暂出现又一度消失的绿色光点,再一次出现了。也是,既然许屿那般确信自己能谈判成功,自然不会轻易丢掉了性命。
只不过……代表谢诺夫的红色光点正在逐步接近绿色光点,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芩有些不解,此时此刻却无暇关心。她已经走到了戎城的边界,跨过那条田埂,就将要迈进另一座城市——雾城。
在学院里,老师会向每一位居民普及混沌区的地理知识。据史料记载,雾城多山,地形险要,曾经是一处军事枢纽,人类与异化生物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就在那里发生。即便在阶级极度分化的今天,雾城仍保留着一间战争纪念馆——那也是地面上仅存的一处纪念馆。
比起其他居民,苏芩对于雾城的了解要更多一点。那是因为,她的母亲也曾经在那里作战,拥有一枚独属于先行部队的荣誉勋章。
在苏芩的记忆里,与母亲之间的交流不过寥寥数言,却正因为相处时间太少,显得每个时刻都越发珍贵。母亲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一句,说的是:很想再回雾城去看一看,那里是她战斗生涯的。
这样的话,不能对父亲说,就只能对她一个人说,只是说了又能如何?母亲和她都认为,那只是一个永不可能兑现的念想。
直到此刻,苏芩远离了一切监管,独自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少有这样自由的时刻,自由得令人心生恍惚。她也很想去看看历史的遗迹,不仅仅为了母亲,也为了她自己。
临时市场倚着山脚搭建,整体外观是一座方正的院落,土墙黑瓦,地面潮湿,虚掩的铁门外栽着稀稀拉拉几颗柳树,看上去简陋而荒僻。只在院内立了一杆彩色的旗帜,用来区别于其他民宅。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郑旦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时钟,面露不安,“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为了稳妥起见,郑旦一行人提前守在了入口附近,就是为了抢占先机,弄清对方的具体配置。谁能想到,他们枯等许久,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尤明的脸色很不好看,“我早提醒过你,没有一点凭证,你怎么就认定那是机构的主人?”
郑旦耐着性子解释,“在那样的情形下,这就是最合理的判断,我能保证。”
“你们对话的具体位置是哪里?”谢诺夫问道。
“看到那面旗帜了吗?”郑旦指了指院落最中央,“旗帜旁有一个花坛,那个人就隔着花坛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