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封木喃喃自语,逆着车离去的方向进入光影重重的商业地带,男人带给他的怪异感才抽丝剥茧般消散。
露过商场led大屏,上面恰好在播放某个有名珠宝品牌当即新品的广告,封木闲心泛滥,抬眼一看,脑子嗡地一响。
广告上佩戴钻石戒指的模特,不正是他刚才遇到的那位怪人么。
封木眨眨被强光刺激到有点发酸的眼,明白了起初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封木回神,最近一直加班,今天下班都已经是九点多,在外头磨磨唧唧快一个小时居然还没回家,得抓紧时间了。
其实他可以慢悠悠往家赶的,他也不做饭,到家洗个澡洗掉换洗衣服就没什么额外事需要忙活,可偏偏……
封木低头无奈看了眼自己外套里面溅了一大片褐色茶渍的白色衬衫,裤子上也沾了些,都必须要手洗过后才能扔进洗衣机,平添不少麻烦。
“好烦啊。”
封木忍不住埋怨。
茶渍是某个同事倒隔夜茶经过他办公桌时不小心泼翻的,乌龙茶经过一夜沉淀,颜色不是一般的暗沉,封木才吐完巧克力馅料的青团就惨遭这一劫,封木猜想是不是巧克力成精来报复他的。
倒水的同事蹙眉“啧”了一声,甩了甩手腕上的茶水连句抱歉都没说就怨声载道走了。
部门经理是和他亲舅妈,靠着舅妈开后门进到封木他们的部门上班,有大腕撑腰,他平时再懒散、再目中无人也没人会不识趣地嘀咕。
封木抽了两张餐巾纸随便擦了擦,见惯不惯了,继续敲键盘工作。
到家后封木速战速决洗完澡,顺便把唯二的白衬衫洗了,他奋力揉搓着晕染了褐色茶渍的地方,可惜干涸时间太长,洗了三遍手指头都泡涨了,放在淋浴灯下还是能明显看见一圈茶渍的脏污。
封木嗅着浓郁的肥皂味,不得不放弃了他才穿了一个月的衣服。
他不免又埋怨起那位走后门的同事。
“好端端的能往过道上走,偏要挤过我工位,就为了省两三步路去卫生间。”
封木扔掉白衬衫,晾好衣服躺在床上下单件同款衬衫,才沉沉睡去。
隔天。
“封木,昨晚没睡好,精神状态有点差啊。”给封木分享青团的同事小黄拍了拍封木单薄的肩,揶揄道。
“很明显嘛?”
封木抿了口泡好的咖啡,今早醒来他的头格外沉,嗓子眼火辣辣的,洗漱时镜子前站着一照,嘴角似乎都撕裂了,扯起笑容就一阵阵的疼,还微微往外冒血珠。
封木想到这忍不住摸摸自己下巴,该不会是他落枕,下巴脱臼,导致嘴不自然地张开一晚上吧。
小黄收走封木咖啡,笑嘻嘻移来一罐菊花茶,说现在正值换季,他肯定是上火才睡不好的,嘱咐他泡点菊花茶降降火气。
封木瞧着玻璃罐里头颜色诡异的菊花,沉默着还给小黄。
“算了,上火就上火吧。”封木翻开今早刚到的文件,“我挺乐意上火的。”
小黄耸耸肩,拿起桌上他的马克杯去饮水机处灌热水泡菊花茶,一声极为惨烈的叫声瘆得二人不由自主打哆嗦。
“什么情况?”封木抬头问正梗直脖子往声源处瞅的小黄,小黄本来凝重的面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不可测的偷笑面孔。
小黄埋下脑袋,悄摸道:“饮水机热水按钮好像破掉爆开了,把那谁给烫秃噜皮了。”
“谁啊?”
“啧。”小黄恨铁不成钢,掐着嗓子模仿,“我舅妈说了,我用不着太辛苦,而且我是新来的,你们多照顾我下我这个新人不可以吗?”
封木被小黄逼真的演技笑出声。
小黄放下杯子也不泡茶了,周遭同事全都视若无睹,任凭他一人在那凄厉叫喊。
“他算是遭到反噬了。”坐在封木对面工位的女生对着封木啧啧称奇道,“昨天他泼你茶水,今天他被热水烫。”
封木敲打键盘的速度慢了半拍,经过女生这么一提醒还真是。
封木端起咖啡,内心竟油然而生一种小人得志的错觉,仿佛那人的烫伤是因为封木昨晚惨兮兮洗衣服时的抱怨而得到的应验。
封木摇摇头停止迷信的胡思乱想,一口饮尽温热的咖啡抓紧完成上午的工作。
平淡一天即将翻篇,手上的工作终于赶在下班前全部清理赶紧。
封木揉着久久保持一个动作而发酸的肩膀暂短休息一会,起身去洗咖啡杯,部门经理恰好拿着一堆文件走来喊住了他。
“封木。”经理说,“单位反倾销调查结果出来了,有十几万份合同需要翻译,我看你自己的工作提前结束了——”
经理看封木错愕的神情,捋了把头发,笑道:“不是叫你来翻译,这是实习生工作。”
经理顿了顿,说,“哎呀但交由实习生的话,事先需要把合同整理好才行,这本来是胡成俊今天该做的事情么,可是他手烫伤干不了活,批了一周病假……他人不在,岗位上的待处理的工作可不会因此而停下呐。”
封木听得一愣一愣的,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说不出话。
经理见他沉默不语,便当他无意见,放下厚厚一摞杂乱文件,“辛苦你一下,我待会电脑上把胡成俊整理到一半的文件发你。”
在旁观看全程的小黄等经理消失在转角后,朝封木投来怜悯的目光。
“有时候工作太认真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封木看着桌子上的大片凌乱,乏力叹气,手中握着的杯子颇有些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