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瑜然坐在铜镜前,看着戴满朱钗,描了纯红即将出嫁的自己,眼?含热泪。
娘来劝她说,周枭是想?让她当官眷,好承袭他的财产家宅,即便不幸死在战场上,他也是有莫大的军功,作为家属,她们娘两不仅朝廷会抚恤,以后孩子出生也能蒙受父亲的恩荫,而不是作为野种,出身不明,饱受坎坷。
“可是……”
“女儿啊,你这次真的不能任性了。”
唢呐一响,在敲锣打鼓的锣鼓声中,卫瑜然身穿一身大红婚服从?屋里被人牵出,而周枭亦是同样一身大红婚服看着款款朝他走来的女人,心中动容。
院子里侍卫们站在两侧代替了宾客,既严肃又?喜庆,拜了高堂后,已是戌时?六刻,距离亥时?还剩不到两刻钟。
卫瑜然麻木地被送入洞房。
头上的红盖头被挑起,眼?前映入昏黄的烛光,还有周枭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庞。他眼?里藏着很深的情?绪,她看不透,只?能看到他此刻有些高兴。
“卫娘,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他递过来一杯合卺酒。
卫瑜然忽然觉得眼?眶疼得厉害,从?他手里接过合卺酒,闭上眼?与?他交杯饮下。
“爷,亥时?了。”李勇在门外提醒。
周枭抿着唇,静静地看着眼?前无声无息落下一颗颗泪珠的女人,“若我?还能回来,给你重新风光大办一场,今日?确实?有些急切了。”
他掌心抚上卫瑜然的脸颊,轻轻摩挲,指腹触到淌下的热泪,“卫娘别哭。”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随后脱下喜服,换上战袍,转身打开门,头也不回带队出征。
坐在屋里的卫瑜然,缓缓转头,望向门口外越走越远的背影,泪流满面。
怎会这样……
周枭你这个混蛋,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的心困在这了吗?栓到孩子身上了吗?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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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仗打起来了,听说兵马不足,圣上正召集各州的统制军,前去支援。”
“夫人,榷场上的商户已经关的差不多。”
掌柜过来汇报,叹了口气?,“明天,我?得带妻儿回青州。”
“遥州好好的,也未失守,掌柜你这是在做什么?”卫瑜然看着登门打算引辞的掌柜,面色一沉。
掌柜:“真到那时?候,可就走不掉了,夫人,谁能想?到魏国?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我?劝夫人也尽早离开遥州吧。”
卫瑜然没?有理会他的建议,让人结了他的工钱,随后亲自去了一趟榷场,把铺子关了,剩下的货品她让人都运回家里,暂时?存放。
往日?熙熙攘攘的榷场此刻人走楼空,街道上的小贩是最早撤走的,剩下的都是有铺面的商户,要处理的后事繁杂,才拖到现在。
但也走了大半,只?剩下伶仃几家。
经过一家裘坊,卫瑜然鬼使神差走了进去,看着里面挂着的裘衣和大氅。
转了一圈后想?起这裘坊是当初她出事的瑞裘坊,由?于出了私下买卖硫磺一事,瑞裘坊的坊主被逮捕入狱,如今的裘坊早已换了人经营。
里面的构造和物件摆放已经不一样,只?能从?某些角度窥见当初的痕迹。
这是她被黄阳的人掳走的起点……
“大少?奶奶,我?们得回去了。”绿樱在一旁提醒道,因为二少?奶奶和将军成了亲,她也就适时?把称呼改了。
卫瑜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愣怔片刻,“好。”
她们离开榷场,刚到家里,朱琇云恰巧从?外面回来,见到女儿回来,拉着她问道:“咱们要不还是先回锦州吧,这地方不宜久留啊,女儿。”
“娘,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
卫瑜然面上不以为然,对她娘的提议不赞同。
朱琇云坐到她面前,目露担心:“你一句不用担心,清明节也不回去了,如今这一天天的,遥州的物价越来越贵,人也少?了不少?,要不咱们趁现在城门管控还不严,就先回锦州吧。”
“你还有孩子,万一遥州失守,你和孩子怎么办?”
“不会失守的。”卫瑜然垂眸抿了一口茶。
朱琇云愁绪不断:“可是田观察已经让他的妻儿回乡下邦州去了,若不是有公差在身,田观察恐怕早就跟着妻儿回邦州了。”
卫瑜然知道这事,田观察也曾来问过她,要不要随他夫人一起回邦州,暂时?避一避,因为邦州没?锦州那么远。但卫瑜然拒绝了,她不相信遥州会失守。
“娘,你若是害怕的话?,你先回锦州吧,我?和几个丫头婆子留在这就够了。”
“娘哪能抛下你不顾?”朱琇云看着她女儿,心里叹了又?叹,“何况你还怀着孕,娘怎能不管你,你第?一次怀孕,什么经验都没?有。”
“罢了,娘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吧。”朱琇云歇了心思,“那个吴婆子,不是个手脚干净的,这次被娘抓到她偷偷昧下好几块大肉。”
卫瑜然头疼,“娘,你处理这些事吧。”
朱琇云看她起来,“那行,你去休息,娘来处理,绝不会放过这个老杂毛。”
离开正厅,卧房里,烛光燃着,卫瑜然宽衣睡下,伺候的春桃夹灭灯芯后,转身出去轻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