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攸笑着说那是自然,正要举杯时,他“哎”了一声,“暨明,你还请了梁王?”
袁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位青年转上楼梯,因积病已久,面容带着几分文弱气质,身姿却很挺拔,走过?来这几步,浑身透着清贵。
这位是实?打实?的天潢贵胄,又鲜少?外出与人交际,袁彻同他交集寥寥,自然不是他把人请来的,当下?心?里也有些疑惑。
梁王一来,众人都起?身,他道请随意,笑意温煦地说:“我途径此处,听说袁给事在此设宴,特来祝贺一声,不请自来,实?属冒昧了。”
袁彻说:“殿下?惠临,是我的荣幸。”随即请他入座。
梁王道不必,同众人喝过?一杯酒,说:“我酒量不佳,不好打扰诸位雅兴,就先走一步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韩攸同袁彻一起?将人送出去,望着那一缕清风似的身影,琢磨着说:“这梁王殿下?还真是出其不意啊。”
袁彻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什么,对他比了比手,“世伯,咱们?回?去继续。”
女眷这厢也议论?起?来了,韩夫人随意地谈起?:“梁王殿下?打娘胎里落下?了病症,自小体弱,如今身子?渐渐养起?来了,也喜欢出来走动了。”
黎又蘅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觉得她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这韩夫人的母亲是岳阳县主,她时常往宫里走动,自然了解里头?的消息,黎又蘅留意着她的话,也许不经意间就捕捉到?时局的动向。
一场宴席持续到?天黑,众人都尽了兴。将客人一一送走后?,袁彻和黎又蘅也准备打道回?家,正好瞧见沈行知在街边买吃食,黎又蘅说:“先前我请沈公子?帮忙调查唐惟一,还未谢过?他,我去同他说几句话。”
袁彻往沈行知的方?向看了眼?,“确实?多亏他留意,否则袁瑛就要吃大亏了,我同你一起?去,跟他道个谢。”
黎又蘅却说:“我未曾告知他唐惟一和袁瑛的联系,你若是去了,不就露馅了?我去就好了,你上车等我。”
“还是你周全。”袁彻点头?,看着黎又蘅朝沈行知走去,他自己磨磨蹭蹭地上了马车。
前些日子?,他还对黎又蘅说,怕沈行知惦记她,现在依然怕。坐是坐不住的,他忍不住想看看,于是掀开车帘一角。
“公子?。”车窗外,曾青的脸凑了过?来。
他瞬间有种做亏心?事被抓的感觉,“刷”地拉上帘子?。
车厢壁却被敲了敲,曾青说:“公子?,你要是想知道他们?聊什么,不如跟过?去偷听?”
袁彻正直道:“窃听非君子?所为。”
曾青就知道他又是这一出,摇了摇头?,
谁知停顿了一下?,里头?人又来了句:“你去。”
他无语地撇撇嘴,应了一声:“小人这就去。”
暮色时分,街市上都点起?灯,万千灯火中,沈行知一人站在酒楼门口,身影稍显寂寥,黎又蘅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他转过?来,笑着说:“徽音要吃这里的梅子?姜,央我给她带一些回?去。”
“难怪徽音常说t?哥哥最疼她。”黎又蘅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沈公子?,多谢你先前告知我唐惟一的事。”
沈行知同唐惟一交情其实?很浅,意外得知他私德不好更是同他断了来往,并不在意在黎又蘅面前揭他的短得罪了人,只是好奇,“你打听那人作甚?”
黎又蘅掩饰道:“不过?也是替人打听罢了。”
沈行知猜到?她不方?便说,就没有再深问,“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徽音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喝喜酒。”
“那是自然。我与她是至交,一定会去送嫁的。”黎又蘅唇角弯着,温和的笑浮在脸上,“徽音都要嫁人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何时成家呢?你与我家郎君是同僚,届时我们?必得去喝一杯你的喜酒。”
沈行知明白她的意思。他的心?里始终留着黎又蘅的痕迹,向她表述心?意遭到?拒绝后?,固执过?一段时间,但他到?底还是识趣要脸面的人。其实?今日见到?她和袁彻站在一起?,他也觉得这是一对才子?佳人,席上见袁彻谈吐间的风雅气韵,自己也在某个瞬间生出自愧弗如之感。
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必再纠缠。
他对她露出微笑,说了声“好”,刚巧里头?的店家将装好的食盒送出来,他转身要上马车,临走前,又对黎又蘅说:“对了,谢谢你送的那幅雪景图,是我最喜欢的一件生辰礼。”
……
曾青猫在车窗边,将偷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转述给袁彻,袁彻听下?来波澜不惊,唯独到?最后?那一句,变了脸色。
雪景图……他给黎又蘅的那幅画,被她送给了沈行知作生辰礼?
雀跃了一天的心?陡然沉下?来,袁彻枯坐着,等黎又蘅上了车,他看了她一眼?,吩咐外头?的曾青赶车回?府。
晚间的街上很热闹,京城繁华都在汇聚在这灯火辉煌中。
黎又蘅趴在窗口吹风,心?情愉悦,瞧见有前头?有人在表演杂耍,她唤袁彻:“郎君,你看多有意思。”
袁彻没看一眼?,迟钝地“嗯”了一声。
黎又蘅心?想他大概是累了,没有在意。
一路上,袁彻都格外沉默。到?家后?,正要回?房,他却在书房门口停住脚步:“近日公务繁多,我不能懈怠,你先回?房睡吧。”
黎又蘅还没应声,便见他转身进书房了。她察觉到?异样,想着先不打扰他,沉默地回?了正屋。
等她卸了妆,洗漱过?后?,兰苕说袁彻让传话,说他今晚在书房歇下?。
自从袁彻搬回?来后?,哪怕忙到?再晚,也会回?正屋睡,今日真的不对劲儿?。好端端,这人怎么突然耍起?脾气了?
黎又蘅眉头?微皱了下?,说:“知道了。”
……
夜深,书房灯已熄,袁彻平躺在床上,眼?睛迟迟没有合上。
由?奢入俭难,睡惯了妻子?身边的安乐窝,回?到?这硬邦邦的床铺上怎么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