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外面的水是什么水?我们雪秀往外走了这一年,整个人都白了,这会儿在灯下看,真是变漂亮啦!”说着,她的手就从雪秀的头上直摩到脸上。“你和春秀一个锅里吃饭,过年的时候,我看她倒没怎么变。”
“等她再回来,你就要不认识她了。如今,她瘦了,也白了,穿衣服都比从前小一码呢。”
“瘦啦?怎么会瘦?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
“那就好。前段日子,我这眼皮老跳呀跳的,就怕你们女孩家在外面有点什么事。和她通电话吧,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挂,搞得比总理还忙,哎,真是儿女不知父母心哪。”
婶婶瞠目紧张的神情,令雪秀心里一噎。想起春秀那些糟心事,真替她们母女二人感到难过。
“能出什么事?”
或许是雪秀的语气有些虚浮,黎红立即又紧张起来。
“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雪秀把她握自己的手往上一翻,盖住,继而装作一脸淡然。
“你多心啦。平日里我们两点一线地上班吃饭,也很少出门,有空就在屋里说说话,看看书,你说能出什么事?”
“那就好。”黎红长舒一口气。“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指望你们赚多少钱,只要平安就好。我和你叔叔也想着,不如让她回来找个合适人家嫁了。这样我们做父母的义务也就尽了。你说你们在外面吧,世界那么大,坏人那么多,就怕你们一个不小心,上了人家的当,吃了亏都不敢往家里说。”
黎红的一席话,说得雪秀心惊不已。她唯唯而言道:“不会的。”
“你婶婶说的对。幸而你们两姐妹在一处,多少也放心些,否则我早要叫你回来的。”水根在一旁说道。
“是这话没错。”黎红说,“我家春秀从小毛躁不懂事,我知道你是稳重知事的,所以多少还放心些。”
“哪儿就那么多坏人呢?只要经点心,谁家不读书的儿女不往外头去?”
“待家里就饿死啦——”水根恨恨地白了兰英一眼,声调甚为严厉。
雪秀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堵。但她面上却依然如故。
“你们说话吧,这突然回来,我收拾床去。”兰英说着就去了厨房。
雪秀冲水根调皮地吐着舌头,水根则慈爱地轻拍雪秀的头,像看着精心种出来的稻子那样,眼里有欣喜,有自豪。
“你一定累了,我们明天再说话吧。”黎红起身要走。
“我听说虎子哥在中学里实习,我想找他说话。”
“他啊,没笼头的马一样,早上说今天有同学约他,也不知晚上能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他找你。”
“嗯。”
黎红走后,雪秀和陈爸就聊起了家常。他说家里一切都好,身体也很好。雪秀嫌他太瘦,他就笑说,人是贱骨头,不让干活反而不长肉。
雪秀又问起陈文哥。
“你哥——哎,”水根长叹一声,说道,“年前他回来,怪我们不该把你的事瞒他那么久,和你妈大吵了一架。母子一个性子,脾气又急又倔。大过年的,脚都没站稳,硬是走了。我知道他是去找你,想着你们兄妹二人一起过年也挺好。
“初五那日是你生日,你人虽不在家,我和你妈还是给你摆了香烛。那天你哥往你叔叔家打电话来,说他直接回了学校。他什么也不和我们说,学费也没向家里要,只说自己能赚到。”
“后来呢?”雪秀问。
“这半年来,他再没打过一个电话。他只和虎子通往来,他的消息也都是虎子告诉我们的。虎子说他要学习,还要帮老师做事情,反正就是忙。从前还会往家里写信,现在……唉,儿女大了,管不着他啦。”
看着陈爸的样子,雪秀心里也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