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然能预测她的位置接应她,说出于偶然乃无稽之谈,他下山历练时遇见了什么人,告诉并说服了他。
又倒了碗水。喝得慢了些。
简辰逸是唯一一个她亲口告诉的人,除此以外没有别人了,他更不是油嘴滑舌的人,不会轻易泄露。
再倒了碗水。浅浅抿。
不重要,等去了沙埋再想。
老板从马厩拉出一匹白马,清点租金,初竹在旁端着碗,想了想说道:“再拿个水壶。”
旋即老板将原本的行囊装到白马背上,鬼林去后再走一段风沙较大,初竹在系披风带子。
行囊里只有两样东西,除了水壶,有一封卷轴。司马俨给的,说是她的师父留给她的。
初竹系带子的手顿了顿,望去的目光深沉,一路上她也没敢打开,可能是彩虹也可能是霹雳。
“行叻!女侠,此去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望见鬼林叻!”老板热情指路,言语欣喜,又多赠了干粮,一直目送她直到身影消失。
沿途风景变换,沟沟壑壑的平原行路颠簸,荒无人烟,淡淡草香沙尘随风流浪。
风割在脸上,真疼了些。
初竹回望身后,那段悠长的路途被抛在数百里外,形同陌路。
当初段之盛走这条路时会想什么,一定不会和她一样感到形同陌路,或是荣幸以身保家,或是心向战场所向披靡,也一定不会想到凯旋如此艰难。
一抹不符边境的苍翠映入眼帘,自灰蒙蒙的天际蔓延,吞噬了黄沙平原,高空泛起怪异的天光。
初竹怔愣,驾马慢行,心有震颤。竟是这么容易就找到了鬼林,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青,与天融合成一席。
半晌初竹仍快马加鞭,奔入鬼林。
可她不知道的是,鬼林之所以名为鬼林,得名于它的布局诡谲,竹林走势变化莫测,内有暗门,此有专门的暗卫守卫,见呈递可放行。
初竹走了会儿,错综复杂的竹林瞧不出半分门道,偏偏此处阴气沉沉,马都受了惊不愿再走。
她当初偷跑是随运送粮草的军队一同,路线也没差,可怎么此刻越走越乱。
一边烦躁马的耐性,一边牵引它四处勘察。她丢下一枚桃核,复往前走,走着走着,意料之中发现了桃核。
初竹蹙眉,索性也不走了,靠着马喝水。眼睛仍旧往周围瞥,地面平坦,枯叶堆积,些许木屑,不像是军队过处。
又是一番折腾后初竹感到疲倦,这些竹子砍不到,就算砍出了缺口,眨眼间便能再生。遇火不燃,遇水不腐,是道坚实的屏障。
她也尝试过飞到高空,但目光所至皆是竹林,更不存在突围缺口。
转念一想,军队能完好无损过鬼林,就说明这里有隐藏机关。可所见之处均是竹子,没有独特,没有特例。
届时马嘶叫几声,撅蹄子扬土。初竹瞥了眼,淡道:“你有办法了?”
马儿又叫了几声,嘴里像咀嚼着什么。初竹翻身上马,任由马行进,喃道:“也罢,歇息会。”
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停了,背上阖眼的初竹褒奖般拍拍它的头顶,迷糊睁眼仍见竹林,苦笑道:“你游街吗?”
手搭在它鬃毛上又无声,似乎是睡去了。白马嚼着嫩竹叶,像在漠然注视眼前。
兵器散落在地,竹子溅上殷红鲜血,遍地的黑衣暗卫不知被何人解决了,死在了诡谲的鬼林深处。
白马仍旧嚼着竹叶,似乎不想初竹醒来直接看到血腥一幕,驮着人走进了隐蔽的角落,等她清醒。
然而一人一马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中,盘腿坐在压弯了的竹梢的人,黑衣便装,遮挡面部,正托着下巴紧盯下方。
他旁边同样有一个黑衣人,单脚立在尖端,显然也看清了下方的形势,不解问道:“你不远万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男人低低笑了两声,紧接着便咳嗽了两声,边揉着胸口边说道:“这不是闲着,来协助你。”
黑衣人也笑了,语气却是轻蔑:“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我是要阻止她,你……”没再说下去,意味深长地盯着男人,却是沉寂。
“拦她作甚,她去找徒弟,哪能威胁到我。”男人长长吁一口浊气,片刻后抬眸百无聊赖地远望,入目的翠色竟有几分骇人,不知在作何打算,再俯瞰下方时人竟不见了。
黑衣人嘁了一声:“你没易容?”
“太麻烦了,懒。”男人活动手腕脚腕,又望了几眼。
黑衣人有些愠怒道:“我不管你了,尊主怪下来你自己担。”
费心费力冒着暴露的风险救人回来,可不是本着与自己作对的目的救的。
男人沉默,深邃眼眸扫视地面,不顾旁人言语直直朝下倒去。
一阵鸟叫风啸后,男人平稳落地,翻飞的衣袍下露出一角莹白,再看,有血迹浸染后干掉的旧色,污浊侵袭留下的雪白,是一块不再洁白无瑕的玉佩。
没走几步,漠然瞧过地面的尸首。他挑了具,脚踢开遮挡胸前的手臂,挑开衣襟露出一角牛皮卷,俯身扯出半边血污的牛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