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聽上去無甚不妥之處,可施晏微心裡就是覺得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勁兒,當下是一刻鐘也不想在他面前多呆,復又叉手施禮:「妾知了。家主喜歡酥皮的畢羅,還是快些趁熱用吧,妾先告辭。」
宋珩頷示意她自便就是,施晏微如蒙大赦,當下頭也不回地離了宋珩的書房,疾步往院子外頭走,直到亭中的同貴出聲叫住她,她才堪堪停下步子,張開雙手任由清風穿過手指,帶走掌心因為緊張握拳而生出的細汗。
同貴手裡提著一盞小燈,並未抬手去照施晏微的臉,自然瞧不清她的面色和神情,只是疑惑問她:「楊阿姊方才是忘了我麼,怎的走那般快。」
「忽的想起一件事來,倒忘了你還在亭中等我,這才走得急了些。我給你道歉,下回出府帶你喜歡的小陶人給你賠罪可好?」
同貴不過才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少年郎心性的時候,聞言笑呵呵地道聲好,絕口再不提方才的事了。
二人一徑回去,因施晏微沒有拿燈,同貴先將她送回住處,這才提燈離開。
施晏微甫一進門,就見一道模糊人影坐在廊下欄杆處,待走近些,發覺來人是銀燭,忙上前喚她:「銀燭這時候過來,可是二娘那邊有事尋我過去?」
銀燭攏了攏身上的衣衫,搖搖頭,隨施晏微往屋裡進,「明日是上巳節,林二娘下了帖子邀小娘子去參加探春宴,因林二娘有兩位姊妹一道去,小娘子也想尋個伴兒,太夫人知曉後便准了你與她同去,方才已叫人去知會劉媼了。小娘子特意打發我過來告知你,明日辰正便要從府門口出發。」
探春宴,乃是開元年間高門仕女們想出來的春遊活動,後從長安傳至各州府,出行遊玩的時間也從春寒料峭的立春至穀雨前後延長至春三月。
施晏微正好也想出去透透氣,只是這段時日告假的次數比先前頻繁些,倒叫她生出些愧疚來,當下便打算明日多帶些銅錢出門,也好給膳房的眾人買些東西作為補償。
「你且回去告知二娘,就說我已知曉,明日定會提前一時半刻在府門外等候。」
話畢,二人又寒暄一陣,銀燭自去黛岫居復命,一夜無話。
次日,施晏微於晨光熹微時起身,自去燒了熱水洗漱,再往妝鏡前坐下,破費了一番功夫方將及腰的青絲梳成單螺髻,簪上薛夫人送與她的銀蝶步搖釵,斜插兩支鎏金銀鈿頭,耳上一對成色普通的珍珠耳墜,淡掃峨眉輕點絳唇。
一時穿戴齊整,來至府外,宋清和尚還未至,倒是遇著了前去官署的宋聿,因今日是三月三上巳節,官員皆休一日,施晏微停下腳步,立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隨口問他一句,「三郎君這是要往何處去?」
「官署里積了些事,需得過去忙上半日。二兄瞧著似是出去的比某還要早些,楊娘子可見過他不曾?」
施晏微搖搖頭,施叉手禮與人道別。
宋聿騎馬離開不久,宋清和後腳便乘坐朱漆步輦而來,小廝站定後落輦,宋清和笑盈盈地踏下輦來,「我沒來遲吧。」
施晏微莞爾一笑:「不遲,時候怕還有早的呢。」
說話間,已有媼婦挑開馬車的帘子,畫屏扶著宋清和上車,便又要去扶施晏微,施晏微先謝過再婉拒,自個兒提裙上了車。
前邊有宋府的侍衛騎在馬上開道,待畫屏、銀燭、小扇三人坐上後頭的小車,一行人往城外而去。
汾水河畔,綠草如茵,佳木蒼翠,放眼望去,但見重巒疊嶂、水韻幽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宋清和才剛提裙下車,便有數位仕族女郎迎了上來,大家互相見過,忽聽一道女聲笑問她道:「宋二娘,這位娘子是府上來的女郎嗎?怎的去歲不曾見過。」
「這位是我三兄救命恩人的胞妹,去歲秋天才來的太原,孫九娘自然不曾見過了。這會子既見過了,你們也同我喚一樣她楊娘子就是。」
因宋珩乃三鎮節度使,手握北地兵馬重權,稱霸一方,宋家在太原城中可謂風光無兩,頗受氏族的敬重和追捧,那些個女郎聞聽施晏微乃宋珩胞弟救命恩人之妹,自然不敢輕視,皆叉手與人見禮,「楊娘子。」
施晏微回以一笑,亦行叉手禮。
宋清和在一旁掩嘴笑,待她們互相見過禮,旋即將幾位女郎介紹給施晏微認識。
不多時,林家的馬車往這邊過來,宋清和與林家女郎互相施禮,見人來的差不多,各自吩咐自家婢女小廝將車上載來的帷幕、小几盤碟、瓜果吃食等物安置好,隨後沿著林間小道閒步踏青。
是日,宋清音與孟芙在薛夫人處用午膳,婢女們捧來茶水、唾盂、巾帕等物。
薛夫人漱完口洗了手,仍不見孟黎川過來,因問道:「九郎去了何處,怎的不與你一道過來?」
宋清音擱下手裡的茶碗,將口中茶水往唾盂里吐了,笑道:「他才到任,諸多事務尚還不算熟稔,休沐日也常往官署里去查閱舊年的卷宗,阿婆無需憂心他。」
說完將手沒入水裡淨手,再取來巾子擦手,「依兒看,也該為二兄的終身大事多多思量思量了。」
疏雨最是心細如髮,當下聽宋清音將話題引至家主身上,忙與身側的堆雪使眼色,領著另外四個婢女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薛夫人點點下巴,就聽宋清音接著往下道:「長安水邊多麗人,咱們汾水水畔的也不差什麼呀,阿婆何不叫人去府外侯著,倘若二兄回的不晚,便叫他去城外的汾水河畔接日暮方歸的三娘,說不準就能遇上合眼緣的女郎,若為氏族女,自可說與二兄為妻,若出身清白門第低了些,與二兄做貴妾倒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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