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忤逆天道,必将遭受天谴,修行之路上会凭空多出许多阻碍。
而僭越职权操控生死,更是天道的最大禁忌之一,除了那些执念成魔甘愿自毁前程的修士,一般人极少会去触碰,各门各派也一直对此施以重罚,严加防范。
是以天底下,没几个人真正目睹过,一个死去好几年的人,突然睁眼活过来的场景。
如果能开口,鹿家人的惊呼定是此起彼伏,他们瞪大的眼睛里,或惊或喜,都在等着看“鹿晚游”后续的动作。
现场心情最忐忑的,当属鹿夫人了。
她比别人更清楚,自己小女儿的神魂曾经遭遇过些什么,更亲眼见过之前那个呆若木鸡的复活体。
眼下,虽内心狂喜于阵中之人的动静,却更害怕,这不过是百里渊上一次失败复活的延续——那他们等到的,将又是一个只能存活三天的木头人,甚至可能更加残缺。
如此遭罪,还不如好好让她安息呢!
鹿夫人自然不清楚,之前的两次失败尝试给百里渊留下了怎样的遗憾。他此后多年潜心准备,不惜将原有理论全部打碎再重建,就是为了弥补过往鲁莽。
如今这个“鹿晚游”已经跟之前的复活体,没有继承关系了,这就是她本人。只是神魂脆弱的她,究竟能不能恢复正常到以往状态,百里渊也没有十足把握。
见人终于睁眼,他激动得差点
停手直接飞扑过去,好在被最后一点理智给劝住。此事尚未终结,现在若放松只会功亏一篑,百里渊唯有强撑着不动,继续施法,给仪式一个圆满的结尾。
多年闭目,一朝苏醒,“鹿晚游”就好似被掐住脖子濒临窒息一样,醒来后猛烈呼吸,惊魂不定,浑浑噩噩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又为何会在此。
“你醒了……”百里渊浑身上下满是克制不住的兴奋,阵阵喘着粗气,迫不及待询问她,“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如何,还认得我吗?”
不归属于此地的亡魂,被强扯回阳间框住的感觉并不好,尽管是自己的身体,但收拢的魂魄一直在她体内乱窜,不肯安分下来,随时要找机会出去,百里渊不得不再添法咒,以力镇压。
在忍过最初的空气倒灌后,“鹿晚游”开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动作僵硬又迟缓,就算比傀儡,都少一分直上直下的利落,更像是一个身体机能不足的老人。好不容易成功站稳了,空洞的眼神环顾四周,那么多熟悉的面孔,竟都没能在她瞳孔里留下一抹印记。
最后,反而是顺着缠在她身上的奇怪光束,一路抬头,找到了正朝她施法的百里渊。
能得到她的注意,百里渊何等高兴,狂喜到表情扭曲,眼神痴迷:“晚游……你认出我来了,是不是?”
他用颤抖的声音引诱着她靠近:“来
,来我身边,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可刚刚清醒的“鹿晚游”,似乎也并不认识他,她只是厌恶笼罩在身上的这一层光,笨拙地想要将它们拍走。
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以为如灰尘一样简单却看不出效果,越拍人越急,她神色里开始充满焦躁,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咕嘟出一些模糊的字音,可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意识到不对,百里渊的表情重归凝重,急切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收集神魂塞回肉身后,将魂魄固定住是极其重要的步骤,尤其“鹿晚游”这种情况,更需比别人花多倍的气力。按说这术法无痛无觉,以前的试验品都没有异常,但现在用在她身上,却更像是一个囚禁她的牢笼,让她很难受。
“走开……你们,走开……”
声音在一点点恢复,“鹿晚游”说出的语调,渐渐能让人听懂。
她又痛苦,又惶恐,对那拍不掉的光晕无计可施,竟是要哭出来似的,像极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听见她的哭腔,百里渊神智都乱了,恨不得立即停手顺了她的心。可他又比谁都清楚,“鹿晚游”的魂魄现在依旧很不稳定,在不停叫嚣着冲出肉身,停手的后果就是魂魄立即四散,再难搜寻。
这样大的损失,他如何敢停?
进退两难,百里渊一边加紧用力,希望尽快结束,一边极尽小心地吸引她的注意力,哄着她:“别怕……
我在这里,你别怕,不会有事的,马上就不疼了。等好了之后,谁欺负你让你疼的,我帮你去打他好不好……”
言语并不能缓解什么,“鹿晚游”的异常,不仅仅是因为神魂被损毁过,经由强大的灵气修补之后其实早与这具身体不太契合了,更是因为,她本人死前,留下过强大的遗愿,绝不想再经历这些。
所以魂魄跟身体间的排斥,才会如此严重,百里渊越是想加大法力提前完成,她这具身体所承担的痛苦就越是剧烈。
片刻后,“鹿晚游”的行动和语言能力,都恢复到正常状态,可她感受到的痛苦,也接近了峰值。
“很疼啊!”
浑身被光笼罩的地方,无一不是挖肉刺骨的痛感,还无法化解,这几乎令她丧失理智,只得将埋怨的眼神,对准了光线另一头的百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