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知道,自己得好好表现,否则会被这介心高气傲的陈大人看轻。
仵作上前掀了遮盖尸体的白布。先看的还是那具焦尸,其实烧成这样已无可看,不过三尺长的短短一截,什么高大宽肥,什么严谨刻板,此时哪里还能看出一分半分。这个人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扭曲和变形。小文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只是那焦尸龇了一口白牙,两只黑黑的眼洞望天的样子,好像一时也是挥之不去。
小文嘴里对仵作说,等一下拿验格让我看看,人直接就转到旁边另一具尸体边上,眨着眼看陈安世。
陈安世不理她,只示意仵作掀开白布。
白布一掀,小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一具正常的尸体,颜色不正常。尸体上下全是紫疳,让尸体显得十分诡异。尸身很是肥大,一看便知生前是健壮有力的人。
“马弁?”小文问,心中一下子有些明了眼下的境况了。
不足向她挑起了拇指。
小文吁了一口气,猜中了!问题是,这样一来,事情不知是更复杂还是更简单了。
肤下的紫疳很是明显,猛一看很象是中毒,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尸体还有严重的变形。
“这,这是怎么弄的?”小文看着尸体肿涨变形的的脸,扁扁大大,很是奇怪。
“是胡蜂蛰的。”仵作答得简洁。
“胡蜂?”小文惊呼,又立刻省悟,“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道场山边那个娘娘庙。”不足很殷勤的回答了。
“就是我们躲雨的那个破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发现尸体吗?是今天一早。”
“我是说,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应该是昨日午后,其时……”不足看陈安世,陈安世此时却专注的盯着小文,不知在想什么。
“马弁离开他们的队伍时,正交申时,所以死亡时间定是在申时以后……”不足说。
“等等,等等,我不明白,这马弁离开了范大人的队伍?为什么?”
“这些等一下告诉你。”这回开口的是陈安世,小文愕然回头,此人转性了?打算告诉自己案情了?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现在,你只看看这具尸体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小文看这尸体,凡是平日□之处都有紫疳,全都肿涨变形,头部、四肢无一处幸免。连身体上,本该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也都被那无孔不入的胡蜂袭到。这些胡蜂还真是厉害!仔细翻检,尸体上确实没有其它伤痕,看样子真是那些胡蜂所伤。
小文翻看尸体四肢,胼胝很重。
“我家公子说,大约是常年相扑训练形成的。”不足见小文研究那些胼胝,在一旁立即说。
小文点点头。
“这尸体被你们洗过了吗?”小文突然问。她注意到这具尸体十分干净,本来以马弁这样的身份,据说还是个贪酒之人,应该是不那么讲究个人卫生的。可这具尸体连指缝这样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
仵作赶紧上来应承,“是,是我冲洗的,他们刚把尸体送来时,身上全被泥浆糊住了,实在是没法勘验。我就冲洗了一下。”
陈安世皱了眉,厉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显然他事先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仵作慌张,一下子跪了下来,“大人,这只是极平常的验尸手段,我并不知这有什么不对之处。”
“我早已下过令,凡是尸体处理的事,全都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进行,你怎敢自己就做出决定!”
“可我当了二十年的仵作,只知道,要想检验伤口,总得先清理尸身。露出皮肤表面才行。……”
小文对他们湖州府的内部的问题没兴趣,打断了仵作,“把他衣物拿出来给我看。”
不等陈[发世发话,仵作立即爬起来,去拖出一只竹框来,里面的衣物果然都是泥浆,脏得连本色都看不出来了。小文翻拣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她把衣物还给仵作,只说:“小心收着。”
仵作点头应了。
陈安世还是不肯放过那仵作,对他严厉的教训:“你可给我当心点,若再有任何差错,我不会饶过你。”
小文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准备离开眼角搜索之处,发现这停尸的偏房靠里的那边,用布幔拉着,随口问不足:“那里面是什么?”
“那里边也是尸体,一具女尸,是个粉头,前晚被人抹脖子杀了,想是因争风吃醋。只是还没抓到真凶,所以也还停在那里。”不足说。
小文撇嘴,“你们湖州府还真是公务繁忙。”
“也就是近日出了这范大人的案子,恰巧被姐姐你赶上了,”此时小文已跨出了停尸的偏房,不足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解释道:“这湖州府,自我家公子到任后,整肃吏治,劝课农商,大兴儒学,宣扬德化,张驰有度,恩威并施,早已是被我家公子治理得市井有秩,百业兴旺。士民仰服,地方靖安,滞狱尽断,囹圄常空。今日这样的情况真是从未有过,姐姐休要因此看轻了我家公子。”
小文微哂,这不足倒是忠心,这一大套,大约他是天天背,居然如此顺嘴。但她却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沐文之岂是几句好话就能打动的!
“我说的是真的!”不足见小文不动声色,有点急了,“不信你去问问湖州城中的百姓,听他们说说我家公子的好处,才知我不是妄言。”
“我没兴趣打听这些,”小文说,“只要陈大人能对这范大人的案子据实以告,我就十分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