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卉抬手扶住了她,低声问道:“怎么了师姐?”
薛云卉的声音好似从水下传来,在梁星的惊慌中,听不真切,只她如锋芒在背,并无精神细细听来。
过了两息,后背发凉的感觉忽的一下烟消云散了,梁星这才听见薛云卉又急急问了她一遍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突然头晕得厉害,心头乱跳了两下。”
她这么一说,方才便停下脚步意外看着她的邹嬷嬷和高来家的,突然在一怔之后,相互对了个惊恐的眼神。
“道……道长,可是觉得哪里不……不对?”高来家的说话有些不大利索了。
梁星仍有些神思不属,她不说话,只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一转弯,出了方才那条走道,面色才松了些许。
高来家的见她不说话,只闷头走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下见她停下来,连忙拿眼色去问薛云卉。
薛云卉虽不晓得梁星怎么了,可见着高来家的那绷得紧紧的脸,忽然心中一动。
她忽然眉头拧得如要绞干的衣裳,压紧的眉头下,一双眼睛凌厉地往周边巡视了一番,一脸警惕,嘴上却道:“这大白天的,无妨。”
大白天的,是无妨;那入了夜,是要如何?!
高来家的一张脸忽然煞白,浑身哆嗦起来,连邹嬷嬷也站不住了,腿有些颤,一步上前死死按住薛云卉的胳膊:“道长,你可不能不管呀!”
“这……不在正院里啊……”薛云卉低头看着邹嬷嬷,隐隐提醒道。
邹嬷嬷猛然想起来了,这位圆清道长可不是她家花银子请来的,而是随行的。本来人家就不要钱了,如今又不是侯夫人住的正院的事物,这让人家怎么出手?
她看看薛云卉,又看看梁星,后者面色还透着青白,心道只有遇了事,才晓得谁本领更厉害,当下松了薛云卉,又拽过高来家的:“贵府的事,我怎好出头,你……你可赶紧的,不然咱们可要走了!”
高来家的又犹豫了。
她怕归怕,可当侯爷的家,做侯爷的主,她也半点不敢。再说了,鬼了怪的又瞧不见,谁知这两人真假?
她把邹嬷嬷往一旁拉了,低声道:“嬷嬷,不瞒您说,这事儿我可不敢做主,而且,这两个若在这儿登台唱戏,咱们岂不白白损失了?”
高来家的琢磨的不假,三姑六婆骗人的把戏可多了去了,谨慎些好。可邹嬷嬷却拿眼瞪了她:“慎言!这二位道长是夫人专门派人在福清观请来的。福清观你可晓得?在涿州那也是响当当的,哪里是那些走街窜巷的?她们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高来家的见她不听自己的,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一时又怕晚间真有了什么。她到底也有些脑筋,心下一转,突然道:“嬷嬷来这一趟,可不就是给夫人姑娘看个安心的?有了这个事儿,夫人姑娘哪里还能安心?”
邹嬷嬷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媳妇子精明得紧,倒叫他们武家花钱买她消灾。
不过,她说的也正是,邹嬷嬷在心里过了一边,暗道,花得又不是自己的钱,成了事,却要算自己立功的,不花白不花。
她下了决心,便同薛云卉直接说了。
“……道长把这大院前后都看一遍吧,只要各处能清理干净,咱们夫人必不能亏待!”
薛云卉佯装犹豫了一下,才应了,心里喜滋滋的自不必提,又同梁星往一边说话。
“师姐真没事?”
梁星摇头,却道:“没什么,头晕而已。只你一人在这儿施为可行?我想下去歇歇。”
薛云卉哪有不应的?梁星下去歇了,她说真道假更不觉得愧对师门,真是正正好。
这会儿她拂尘一摇,嘴角一翘,往回走去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下)
碧瓦朱甍,高堂广厦,薛云卉还头一回来这么气派的宅邸办事,不由心生艳羡。
当年若能有半分选择,她也不投到那坏了事的死鬼身上,天天苦哈哈地赚钱养家,攒钱还债,若不是她有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本事,薛家大房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若是当年投到大家闺秀身上,爹宠娘爱的,再钓个合意的金龟婿,凭她这一身本事,那日子还不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可惜时不与她,披荆斩棘也得前行呀。
薛云卉先在方才梁星犯了头疼的地方,步罡踏斗了一番,手上掐着决,嘴上把那《北斗大神咒》默念一遍,在邹嬷嬷和高来家的又敬又畏的眼神中,风轻云淡地道:“此间事了了。”
她说着掏出一枚黄符纸,上面画的何等的符文,那二人自然看不懂,只听她道:“是个二十年的耗子精作祟,今次收了它,府上应该安宁了。”
那二人一听二十年的耗子,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一般耗子活过三年已是少见,二十年,难怪成了精了!
“那……那道长还不快快处置了它?免得再生事端!”邹嬷嬷哆嗦着道。
“不急,”薛云卉也不再吓这二人,将符纸收入袖中,悠悠说道:“总得带回去,让人见些头尾才是。”
邹嬷嬷这倒是一下听了出来,她这是怕自家不给钱呢!
邹嬷嬷也不敢乱说话,暗道此道人道行深,赚钱的路数也通透,真不能小觑,嘴上却只道应该。
那边,高来家的又道:“道长把后头大大小小的院子也都看一遍吧,我们府能遇上道长消灾解难,真是莫大的福分!”
“善人不必客气,应该的。”
可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么。只要那银子沉甸甸的,消灾解难还不是轻飘飘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