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張大郎!」
才一進院子,白老頭就喊起了張屠戶的名字。這聲音中氣十足,絲毫不像年近半百的人。白錦兒有時還是挺佩服白老頭的,他每天晚上都喝的這麼醉,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卻依舊神采奕奕,根本沒有任何宿醉的樣子。
隨著聲音從不遠處的畜棚里探出了一個男人的腦袋。男人的臉生的四四方方,上面堆滿了橫肉,但那雙眼睛卻沒有任何被擠占的意思,反而又大又亮地嵌在眼窩裡,給本應該看上去很兇惡的形象增添了一絲可愛。頭上隨意地纏著一塊頭巾,身上的布衣是接近黑色的深灰色,身前還圍著一條圍裙,手裡提著一把長長的還在滴血的大刀。
看見白老頭,漢子露出驚奇的神情,他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推開門從畜棚里走了出來。
「白翁您怎麼來了?」
張大走到白老頭和白錦兒面前,他的身高不比白老頭高上多少,卻看上去敦敦實實的,像是一個行走的木樁一般。
「這不是還沒到提貨的日子嗎?」
他手裡的刀還滴著血,鮮滾燙的血正順著厚實的刀刃往下流淌,一滴一滴地滴在他腳邊的地上。旁邊有一隻黃灰雜毛的小狗聞著味道過來,嗅著那沾了血的地面,伸出舌頭想舔,被張大用腳趕開了。
「是啊,這不是前幾日才來你這兒領了鮮的回去嗎,還沒用完呢,」白老頭笑眯眯地看著張大。
「那您這是?」
「喏,」白老頭的手拍在了身邊的白錦兒肩上,「還不是我家這個狗丫頭,說是想看看這鋪子裡的肉是怎麼來的,我就趁著空閒,把她領來看看。」
張大的注意力登時被吸引到了一旁默不作聲的白錦兒身上。他微微彎下腰,長滿絡腮鬍的大臉湊到白錦兒面前,白錦兒看著那雙與他面相極不相符的大眼睛盯著自己眨來眨去,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這可真是奇怪了,」張大臉上漾開覺得有的笑容,他隨手甩了甩刀子,上面還殘留的血頓時飛了出去,在地上劃出一條奇異的曲線。
「竟然還有小姑娘對這種事情感興的,我那個老五啊,每次我殺羊宰豬的時候她都跑的遠遠地,甚至我殺的多了,她還跑去隔壁老田家住著,說是要等味道散了去才回來。」
「你這小娘子,」張大原本直起的身子再一次彎了下去,
「不害怕?」
白錦兒扯了扯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面對張大——天知道她前輩子一個只會泡方便麵和煎雞蛋的女人自打來了這兒之後,是得了多大的進步。如果以後要仰仗自己的廚藝過活,不能挑肉肯定是不行的;既然自己已經做好了在這兒生活一輩子的打算,總不能只是等個萬不得已吧。
「害怕,肯定是害怕的,」白錦兒老實地說,只是她看著張大的眼神並沒有絲毫的退卻。
「害怕,你還來?」
張大好奇地問,他想著這年紀的小姑娘學這種東西也就是心血來潮,可沒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雖然害怕,可是也得做不是?」
白錦兒咽了咽口水,
「這世上所有事情,又不是說一句害怕,就能不做的。」
「喲,」白錦兒這話不僅引起了張大更濃重的好奇,就連白老頭,也頗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白老頭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他看著白錦兒梳的像男孩子一樣的簡單的髮髻,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想法,竟有些難以言說的滋味。
「沒想到你看著年紀不大,這道理還挺明白的。」
張大看白錦兒的眼神,多了一些讚賞。
他和白老頭對視了一眼,白老頭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張大會意,又低下頭來,笑呵呵地看著白錦兒。
「先別說大話小娘子,正湊巧,我剛殺了一頭肥豬,一些處理了給鄰居,一些呢我自己留下,你。」
「能給我一塊嗎?」
張大話還沒說完,白錦兒忽然插嘴,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在聽到「肥豬」這兩個字的時候陡然放光,像是聽見了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一樣。
「給你?」
張大有些疑惑,白老頭看上去也是不知情的樣子,看來不是他示意的,
「那倒是可以」
「謝謝叔!」
白錦兒趕忙道謝,像是怕張大反悔似的。
這丫頭,真是夠奇怪的。張大撓了撓頭,繼續說剛才的話:「你如果看完我切肉還不改變主意的話,我就教你,怎麼樣?」
「行行行!」
其實白錦兒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但是既然能多學一個技能,她肯定是願意的。
這個念頭在她走進畜棚的時候,忽然有些動搖了。
一條長長的桌子就立在畜棚中間,上面正躺著一隻正在放血的大豬。這隻豬怕有一人多長,脖子上大動脈的地方通著一個大洞,裡面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豬被綁在桌子上,四肢還在微微抽動著。
原來那強烈的血腥味,就來自這裡。
白錦兒的臉此時皺的像是捏出來的包子皮似的,她看著那快要裝滿的木盆,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畜棚臭味讓人的腸胃一陣一陣的攪動。她本想深呼吸來著,可是一想深呼吸只會吸入更多這樣的空氣,她只好無奈地放棄了。
「怎麼樣小丫頭,」
張大哈哈笑了,伸出手拍了拍白錦兒的腦袋,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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