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果沒那麼擔憂了,但偶爾也會好奇,那個長得極為好看的男子當真是個侍衛麼,他守的又是何處的門呢。
「果兒,你在想何事?」陳安洛過來換班,見蘇果呆呆的模樣,忍不住出聲詢問。
蘇果收回思緒,見是陳安洛,笑道:「沒想什麼,你來啦,不是還有半個時辰麼。」
「嗯,你近來魂不守舍,我想早到替你守一陣。」陳安洛溫和地笑笑,他的臉色還有些溫病初愈的蒼白,但掩不住長相俊秀,笑起來眼梢略微往下垂,顯得有些孩子氣,很能讓人覺得親近。
蘇果應了聲,接過陳安洛遞過來的油紙包,「這是。。。?」
「膳房的張管事偷偷塞給我一斤蔥餅,我吃了點,也分了些與李荃他們,餘下這些是你的。」
蘇果往外推了推,擺手道:「我不用,你病才好,還是留著給你。」
陳安洛看著揣回到自己懷裡的紙包,唇角帶笑,「果兒,不如我們坐下一起吃完它?」
說完不等蘇果回應,陳安洛拉著她的袖子,往冷宮門前的矮階上走,兩人一坐下,他就將油紙攤開在蘇果的膝腿上,被油澆裹的蔥段,亮晶晶散著香噴噴的氣味。
「快吃吧,你不吃我就將它扔了。」
蘇果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地拿起了小塊,「謝謝安洛。」
陳安洛拍拍她的肩膀,帶著讀書人特有的語調,抑揚頓挫,「沒事,本就該互相照應。」
蘇果看向他點了點頭。她才進來皇宮一個月,但她知道,他們這些人就是最下等的奴才,平常一天一頓飽飯都已是不錯。安洛讀過書,時常代宮人寫家信,是以偶爾會有人送些吃食,監欄院的太監們因為他才多得了口福。
蘇果常常覺得能認識陳安洛是她進宮之後運氣最好的一件事。
早上剛過卯時,暑氣還未盛,婆娑的樹葉遮蔭下,兩個年輕的太監相互依偎著坐在台階上,各自咬著手裡的那塊蔥餅,偶爾傳出些清脆笑聲,成了宮內少見的閒適風景。
蘇果咬完餅,嘬了嘬白皙細嫩的食指指腹,藏了幾天的疑問趁著此刻問出口:「安洛,我記得宮裡的官員,戌時前都得出宮的,是麼?」
「嗯,皇宮裡不得留外男。」陳安洛看向蘇果,視線在她嘴角的一點油漬上停了停,「你為何問這個?」
「我有晚守夜的時候,好像看到小道的盡頭有個男子走過。」蘇果怕給陳安洛帶來麻煩,不敢將那夜的事說出來,只能真假摻半地提問。
「那定是哪道門的侍衛擅離值守,你守的是夜半,以後看到這些就權當沒見到,別看也不准好奇,知道嗎。」
「嗯。」
蘇果知道安洛是替她著想,細細想來,那個男子衣袍帶血,或許是受了小傷的侍衛,所以在冷宮裡稍事停留吧。
「果兒,你怎麼又發呆了?」陳安洛沒忍住,邊說邊伸手擦掉蘇果嘴邊的痕跡。
蘇果被他的指尖碰到唇角,嚇了一跳歪倒,差點摔下木階。
「只是替你擦下嘴,你怎的怕成這樣。」陳安洛拿出布帕,拭完手抬頭道,「好了,日頭將曬,你現在先回監欄院,省的待會兒中了暑氣。」
蘇果紅著臉點頭,雖然明知陳安洛是太監,但她剛進宮一個月,還沒習慣和男子的相處,等再過上半年,她應該就能自如應對了。
兩人站起來拍了拍袍子沾的灰,蘇果道了別準備走,陳安洛臨時想起了一件事,又喊住了她。
「果兒,我聽說馮青已經能下床,你記得最近走大路,今日開始,晚上我與你一道守門好麼。」
提起馮青,蘇果心裡也泛愁,但秀氣的臉上還是揚起一個笑容,「安洛你不用擔心我,馮公公興許都忘了我。」
往北回去的路上,蘇果有些心不在焉,秀眉始終是蹙著的模樣,心煩意亂得胸悶不已。
她知道安洛是為她著想,但多一個人也不會有何改變,反而最怕的就是連累到他。
進宮的時候,她就不明白,為何有人會抓她做個假太監,什麼話都不提,只叫她捂住自己的女子身份。
想來是有所圖謀,雖然她想不出她哪裡值得人費心思,但也覺得蒙面人不會讓她那麼容易死。
可那日早上若不是攝政王突然出現,馮青不就能馬上調走她,發現她的不妥了麼。
實在是想不通,蘇果揉揉眼尾,她最近睡得不安穩,頭都有些疼。
。。。
皇宮一北一南,氣派寬敞的內官監里,馮青已然能起來走幾步,但還得扶著柱拐,不能自如。
步子跨大半尺,腿根扯著屁股生疼,他一氣之下,把拐杖『嘭』地扔到門口,撞的木門獵獵作響,讓正好來看他的御馬監總管李讓退避趔趄幾步。
「怎麼這是,跟乾爹還發脾氣?」
門外傳進的嗓音熟悉,馮青聽聲臉色瞬變,立馬換上一副笑臉,扶著椅靠出來叩禮,「是乾爹嗎,兒子可絕不知是您來啊。」
李讓進門時看到馮青服服帖帖地跪在了地上,氣一下子就消了,他其實也知道的確是趕巧,於是揮揮手,大度道:「起來吧,丟人現眼的。」
「謝謝乾爹。」
李讓坐到了馮青平日的位置,看了眼四周空空蕩蕩,「老羅呢,帶著下面的人都去採買了?」
老羅叫羅豐,是內官監的大總管,平日裡內官監負責採辦皇帝用的物什,雖說皇帝還小,但用度是分毫不能差,幾波人盯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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