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澈微微愣了下,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蠱?」
蕭郁像是早就料想?到了他的反應,沖他眨眨眼,微笑道?:「是,蠱,聽著是歪門邪道?吧?可眼下,尋人的符咒用不了,還有比母子蠱這種東西更便利的麼,我與君問情同手足,均無陷害彼此之心,母子蠱在?我們身上?就如同尋人符咒一樣?,只是一個確認對方安危的工具罷了,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大材小用哈哈。」
蕭郁儘量在?算不上?活躍的氛圍里開著玩笑,荊澈很給面子的捧場,可是真正的心情卻並不開朗,尤其是在?聽完蕭郁的一番論調後,心裡更加鬱結,像是蒙了層吹不散的黃沙。
——只要無陷害彼此之心,母子蠱在?我們身上?就如同尋人符咒一樣?。
原來世?間人人避之不及的蠱蟲也?能這樣?用嗎?只要彼此足夠信任。
他發了會兒呆,蕭郁叫他時,他如夢初醒,才發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摸到了左腕,那裡什麼都沒有,但是曾經綁著一根紅線繩。
「荊師弟,你是……在?擔心周公子?」蕭郁看著他臉色,也?猜到了七八分。
聽到這個稱呼,荊澈眼皮顫了顫。
墨行舟好像真的沒有拿歸一繩傷害過他,他曾以為他是為了將自己監禁在?身邊,可是墨行舟也?沒怎麼限制他的自由?,好像單純就是防他半夜殺他而已。那人……他現在?在?哪呢?魔氣恢復了嗎?會不會有危險?
荊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墨行舟可是魔尊啊!真有那麼容易出事,魔殿中央的那把王座早就易主數代?了,但他就是無法克制地去想?,那把叫做霜覆的匕,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用到墨行舟身上?,威力有多大他以前不清楚,可現在?知道?了,一道?不致命的傷也?能讓他魔氣盡失,站都站不起來……他是存了私心的,當時在?蛇坑裡,分明可以用靈力化?形的刀……
那句意識渙散中聽到的模糊質問仿佛又清晰地響在?了耳邊——
「你究竟是恨我,還是恨我是墨行舟。」
他把他一個人丟下了,外面是暴雪!
他得找到他!立刻!
下決心並沒有花多大力氣,他拿過斂華,倏地站起來,「嗯,我去找他。」
「等,等等!」蕭郁被他這忽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也?站起來攔住他,「荊師弟,外面暴風雪,你要找人也?等暴雪過去!」
「蕭師兄,請你讓開。」荊澈面容冷峻,不容拒絕地說,「外面暴雪,我更不能丟他一個人。」
蕭郁有點感?概,他一口?一個荊師弟叫的親近,但這還是第?一次聽荊澈這麼稱呼他,竟然是在?這種情景下。可感?概歸感?慨,他天?生鹿一般地機警,立刻抓到了他話語中的重點。
「你在?外面,見到他了?」
空氣瞬間凝滯了,兩?人視線相交,相顧無言,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懷疑和警惕。
荊澈也?察覺自己失言,方才在?外面的只有四個人——他,蕭郁,瞿水,和一隻失去理智的大魔。
荊澈抿了抿唇,還未做出找補,蕭郁劍已出鞘,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你是誰。」
荊澈突然明白了妖道?為什麼會在?瞿水身上?設計這麼一出。
信任的建立需要長久的積累,而崩塌卻只需要一瞬間。
窗外北風呼嘯,暴雪遮天?蔽日。
茫茫天?地間,只剩風雪,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深淺不一,但很快就被?雪覆蓋,七八個女孩子互相扶持著,腰間小臂粗的麻繩將她們的命運拴在?一起,看上?去像一隻踽踽獨行的小獸。
嬋嬋年紀最小,長的最瘦,被圍在?人群最中間,吃最小的風,她本想?自己咬著牙也?會走到万俟城,但終究還是吃不消,拉了拉金姐姐的衣角,問:「金姐姐,還有多遠到啊?」
隊伍最前頭的金姐姐胳膊擋著風雪,扭頭只說:「快了。」
「噢。」
這一路上?,「快了」這兩?個字被提起了無數遍,但嬋嬋仍舊乖乖地低下紙一樣?蒼白的臉色,攥緊了冒冷汗的手掌,繼續一步一步跟著走。
眼前忽然多了一隻手。
「你不舒服,我能背你。」
嬋嬋抬頭一看,竟然是阿鈺。
阿鈺走在?隊尾,不像金姐姐和林霜一樣?在?前面擋了大半的風,她看上?去還很有力氣,嬋嬋知道?,她曾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學騎馬又學射箭,吃的用的都比她們好,身體自然也?不差,可是——
「不用。」
她拒絕了,她不想?承她的情。阿鈺的手指僵了一瞬,但也?沒再勉強,默默收回了手。
「你們聽,什麼聲音?」
「地面在?震。」
金姐姐俯身,掃開地面的雪,跪在?地面上?,耳朵貼著大地傾聽,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她逐漸嚴肅的神情,有人直接嚇到渾身戰慄,小心地問:「怎麼了,有人追上?來了嗎?」
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她站起身,二話不說地開始解自己腰間的麻繩,將自己的貼身玉佩塞給了林霜。
「所有人里,你最穩重,按我之前說的方法進城,找一個叫薛娘子的人,我與她有過命的交情,她不會不管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