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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青玮母亲在一旁听了自己儿子这样说，也像是醒过来一样，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看青玮父亲。去年女儿的饭店倒闭之后，欠了好多菜贩的钱，搞得老夫妻到菜场买菜都没有脸面，每次到菜场都像做贼一样，偏偏买菜是每天不可少的事情，就这样备受煎熬。于是决定瞒着青玮他们暗地里帮女儿陆续还一点外面的欠账。年纪一大把，每天除了努力看店之外，还要帮女儿照看外孙的饮食接送，生活过得也很不舒心。本来以为青玮和佳茜离开了盐城，大家自己管自己，老夫妻俩能够去掉一块心病，好好地放下心来专心做自己的生意，没想到儿子的家庭仍是这么困难，顿时心里打翻了调味瓶除了甜以外酸涩苦辣一股脑儿都涌了上来。仔细想想这个家庭确实很不正常，自己儿子的生活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宁城这么近，从来没有去帮忙带过一天亲孙子。出嫁的女儿回到娘家老夫妻俩付出了这么多出钱出力，外孙反倒成了亲孙子，对青玮亏欠真的很多。

青玮母亲脑海里一瞬间想了很多，而佳茜的母亲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以前从未把自己的女儿看得很重，什么都围绕佳茜的弟弟转。总认为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嫁出去了就不需要操心了。这次听青玮说起两人关系这么紧张，才破天荒第一次对女儿的生活担忧起来，首次心疼起女儿来，自己女儿吃苦耐劳做得多却又内向，在陆家肯定吃了不少苦！听青玮说着说着心急地站了起来，青玮看着岳母心情明显受到影响，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让她这个冷漠的母亲对佳茜有了同情的心理。

为了避免以后佳茜再被她的母亲言语伤害，又对岳母说道：“妈，你不知道，生了小孩之后她明显不一样了，以前还开开心心什么事情都很平静，但是这几年完全不一样了。可能真的是我们日子太不好过了，一方面按揭房子的压力太大，一方面平时要顾着店还要管家里的家务还要带小孩，没有一点享受生活的时间，太苦了！这两年连逛个街也没有时间，她日子过得很不开心。她每天一早买菜烧菜洗衣服，还要看店回来还要带小孩一天下来都累瘫了，宥宥说妈妈经常躲在被子里哭哭，现在想想是太不容易了，两天前我们谈了一次稍微好点了，以后我会尽量理解她支持她的。”

“那再不容易再不开心，你也不可以不吃她的饭呀？要体谅女同志知道吗？青玮，妈和你说，你以后再苦，佳茜再不对也不可以这样啊？你们有矛盾佳茜有什么不好，你和我说，我来帮你和她说，知道吗？”佳茜的母亲拉着青玮的胳膊，急切地说。转念又想到青玮他们在宁城买房子的时候，佳茜曾开口来跟自己借五万块钱，结果自己生怕他们以后赖账不还，当时铁了心肠没有借给他们。现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对佳茜的支持太少了，导致她在陆家里没有低位，要经常躲被子里哭，于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拉着青玮到店门口小声说：“青玮，你们在宁城如果经济上真的困难了，记得和妈说，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我们多少能支援你们一点的，知道吗？和佳茜好好的啊，男同志要让着点女的，知道吗青玮？”

青玮没有回答，这时青玮的母亲插进来对着青玮说：“佳茜妈妈说的对的，你对佳茜要好一点，我们家能有这样好的儿媳妇你要珍惜，别人对她再不好我们都要对她好！你压力大佳茜压力也大的，总的来说要互相支持，好好过日子把宥宥管好，你们天天不开心，宥宥在这个环境里生活怎么好的了？”

青玮母亲转头对佳茜母亲说：“翠芬，你的女儿真的是很好的，我们家能有这样的媳妇真的是福气，你放心，佳茜我是当自己女儿看待的，比有些人家待自己女儿还要亲！这次他们已经和好了，以后会好的。”

佳茜母亲听了青玮妈的话，也愣了一下，开始有点青玮一家都在明里暗里怪她对女儿不好的感觉，心里也觉得愧疚不已。

青玮知道今天爸妈配合自己说的话挺成功，对着岳母说：“妈，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对佳茜好的，你放心吧。”

“还有啊，青玮，你自己也要调节好，外面打架很危险的，怎么可以和别人打架呢？以后一定不可以啊？”佳茜母亲担忧地道。

“唉我平时也不想对你们多说，其实佳茜承包彩票店这小两年，我们几乎都没有看过电视，新闻联播的声音一年都听不到一两次，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感觉真的苦到极点了，总归以后会好起来的。”青玮继续补充了一下，其实这也是近两年的真实情况，并无夸张。听得青玮的母亲心里也沉重不已。

佳茜母亲在店里陪宥宥玩了一会，走的时候还把青玮叫到外面嘱咐了几句，心事重重地走了。

青玮见此次任务完成，心里也有些释然，回到店里和宥宥玩了起来。

青玮的母亲看着佳茜妈远去的身影，对青玮说：“佳茜的妈也真是的，外面别人问起就说只有一个儿子，从来不说还有个女儿。佳茜这两年做得这么苦她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接了这个彩票店之后这个生活规律想想也知道了，她是不关心所以没有往深了想。你今天和她这样一说，估计她也有点晓得了，你其实就是让她知道你们过得很苦，不指望你来帮忙但也别指着你们去孝顺她，是这个意思吗？”

“那不是这个意思！他妈上个礼拜去说佳茜没良心，不回盐城看她，佳茜听了心里很难过，对佳茜伤害有点大！他们那个家从小对佳茜不好，本来佳茜心里很伤的。”

青玮妈接着对青玮说：“青玮，那你对佳茜真的要好一点啊，两个人团结日子才会过得好，家和万事兴！”

“我晓得。这几年我也不容易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苦过。刚才说的是真话呀！真的一年连电视都看不上一两次，你想想看，白天上班晚上看店，双休日还给她换班，我没时间坐下来呀，唉过去几年佳茜心态么确实也不好，在这个家里我真的被她搞得心态很差，上个礼拜你来接宥宥真的正好，我和她好好地谈过了，以后大家都要改正。”青玮也感叹道。

“唉说来说去都是我们不好，做生意做生意，做了几十年个体户到现在还是没有钱，你们买房子也拿不出多少来，让你们每个月要交这么多按揭。我和你爸说，想办法老骨头再努力一把，把西面房子抵押的钱做出来，然后把西面的房子卖掉给你们还贷款。”青玮母亲自责地说。

青玮听了母亲这样的话，也有些感慨，别人的父母有能力给他们的子女准备房子车子，自己的父母一辈子做生意，结果加上自己两代人还只能勉强付个首付。只能怨家里时运不济，做什么生意都被套牢，现在做的床上用品生意就是个套库存套资金的生意，不光把钱套死，还把人绑死在这个店里，帮忙带孙子都没有时间。个体户最大的成本就是自己呀！想着让母亲心理压力小些，就拒绝道：“你们这个抵押贷款自己做出来还掉就蛮好了，帮我们就算了吧，我们也不指望！也不会要你们一分钱！我们现在两边能各管各的就很好了，谁也不欠谁！贷款还掉了你们自己留养老的保障钱，这个房子就是你们以后养老用的，眼下我最要紧就是装修的事。”说着看了看父亲。

青玮父亲一直在边上听他们母子说话，这时见青玮看过来，就说：“装修的水电工和泥工已经找好了，差不多下个月可以开始开工，你自己看看什么时候动，要准备一点材料钱，工钱可以做好了再给，我这里也稍微有点钱，反正做一步看一步好了。”

青玮其实很反感和父亲对面说话，要不是自己工作和看店两头忙，实在没有时间去盯牢房子装修的事，不然打死也不要让这个讨厌的人来帮忙看着装修工地。谁他妈要你的钱，我自己有多少钱就装到什么程度，免得以后被你说我都是靠你的。

心里咒骂着自己的父亲，嘴上直接拒绝说：“谁要用你的钱？我每个月一发工资就结清材料钱工钱。实在不行股票里还有点钱，不够了卖出来用！下个月就下个月！”说着钱就有气，青玮对父亲已经没有好好说话的耐性。青玮前不久刚刚和人打架被抓到派出所，青玮父亲生怕刺激青玮，罕有地保持了沉默，任由青玮对自己不敬。

“青玮你放心好了，接下来家纺店里全部交给我，你爸专门给你去管装修房子，反正水电工泥工是盐城请过去的，每天都要来回，正好小面包可以派用场了。你只管专心上班好了，平时有事就打电话，或者下了班去看看商量一下。”青玮妈叫青玮放心。

青玮父亲看看自己说话也不招青玮待见，悻悻地走到里间厨房忙去了。

青玮等父亲走了之后，久久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想马上就回宁城算了，结果看着宥宥仍然玩得欢，叹了一口气坐在里母亲对面的矮凳上。看着母亲精神还好，但头发好像白了很多，对自己的笑容总有一分刻意的讨好，生怕自己一言不合就生气，心里也不是滋味。

自己这位母亲和佳茜一样，也是任劳任怨的命，干着最多的活却总被父亲呼来喝去，没有什么家庭地位。偏偏母亲一生就是依赖着父亲，宠溺着这个霸道又暴躁的男人，接受这个“指挥家”的最高指挥，指哪打哪，永远默默地承担起这个家庭所有的忙碌。

“姐姐接下来怎么办？她最近在忙什么？”自从佳茜从饭店出来后，青玮和佳茜就忙于自己的小家庭，和青霞也很少联系，只听说后来饭店确实是难以为继，就结束了经营，留下了一屁股债务。

“去年饭店倒闭了，有几个讨欠账的追着青霞，青霞回了一趟香港，好像又借了点钱回来，把大头的欠账都还了，现在只剩一些菜贩的欠账了。”青玮母亲也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没想到女儿开饭店闹的动静这么大，结局却这样悲惨。

“那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今天周末也不见她的人。”

“她睡觉要睡到下午了，不要去管她了，上次听她说可能要打算重新开服装店做服装，这个她内行的，以前她开服装店的时候进的衣服都是最时髦的。”母亲对青霞的衣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整天睡眠都调不好，怎么做得成事情？”青玮心里也在想，要不是自己上班强制自己规律起来，可能自己也和姐姐一样没有一点自律性。

想起自己家服装店这个老行当，看着自己的母亲，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着母亲一起去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进货。那时候自己还是刚上小学的辰光，而母亲和父亲开着一家服装店，生意红火有奔头。那时母亲美丽年轻又亲切，总是充满了朝气和斗志。有一天知道要跟着母亲去杭州四季青进货，兴奋地半夜睡不着，刚朦胧睡着已经被母亲叫醒，只记得是凌晨4点不到3点半的样子，匆匆洗刷之后跟着早已准备好的母亲出门。一出家门就是跑步似地直奔一处地方，好不容易气喘嘘嘘到了一条公路边，只见围着一群人都互相熟识打着招呼，不一会一辆中巴车到来，大家一拥而上挤上车去，不知怎么的母亲就争得过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给自己两个占好了座位。刚坐下就翻开一个布包露出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给自己吃。现在还记得要坐上这辆中巴车还得和司机打好交道，不然有时就会丢下你装了别人就跑了。座位有限时间紧张，不及时到四季青的话，中巴车连停车的地方都没了，因此记忆中就是那么地高效而迅速。等到了四季青，母亲带着自己东奔西跑，不知怎么的就变出一个两轮小车，上面是一个布袋，还有几根松紧带，一家一家的批发摊位跑着，眼见着这小车变成了小山一样的大小，拉着走来走去也越加吃力，进货完毕最后出批发市场大门的时候，小车重得已经不能拉了。记得有专为别人扛包的大汉陆续过来喊：老板娘，要不要背一趟？母亲都果断地拒绝，自己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拒绝？母亲说，让那些人背一趟就要3块，有的离车远些要5元，不划算。接着就吃惊地看见两百斤的货物母亲弯腰一挺利索地背到身上，还腾出手拉着自己往中巴车走，那时候的自己感觉母亲好伟大！好温暖！真想一直就这么跟着母亲走下去，不想离开她。时光流转，二十几年一晃而过，看着眼前的母亲望着自己，温柔慈爱一如往日，只是变了衰老模样。自己陪伴母亲日渐稀少，而母亲对自己关爱却从未减少，想着自己每每生活不顺就要埋怨父母支持不力，真正是不孝顺至极。母亲的呼喊声打断了青玮的思路，只听母亲说：“青玮，你在发什么楞？在想些什么？“

“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小时候跟你去四季青进货了。”

“这个你还记得啊？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好赚钱，去进货么最开心了，现在你看看，钱这么难赚。”青玮母亲感慨着，接着说：“你爸给你烧了一锅鸡蛋红烧肉，我包了很多粽子，给你留开了30个，你待会记得拿到车上，早晨宥宥上学赶时间可以烧来吃吃，很快的。吃完了再和妈说，我给你们做。”青玮这些年掐着钱袋子过日子，已经懂得为人父母赚钱养家的不易。除了对父亲情感上的叛逆，对给自己支持不够的埋怨已经减少很多，今天又莫名记起儿时家里创业的点滴，听着母亲关心的话语喉咙“咕噜”一声差点哽咽起来。

在店里和母亲聊了很多往事，不知不觉宥宥在旁已经听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记得这些温馨的场景。才过了一个多钟头，因为急着和佳茜换班，青玮不得不和母亲告别，临行的时候只叮嘱保重身体、经常通话就回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