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还未回笼,余光就已经瞟到了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盛千阳正悠然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身体被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得明亮,慢条斯理地喝着刚泡好的一壶茶。
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很淡的笑意,锋锐的眉宇下似乎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暗流。
江屿白眨了眨眼睛,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宿醉让他的身体还有些酸软,动作十分缓慢。
盛千阳放下手中的茶杯,薄唇挑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解释一下吧,小岛,大半夜跑到酒吧,把自已喝成那副样子,是又想挨罚了吗?”那低沉的声音任谁听来都仿佛字字嵌着寒冰。
“我错了。”
盛千阳听到少年如此迅速且诚恳的认错态度不禁有些讶异。
他原以为少年会据理力争地解释自已昨天见义勇为的行为,解释喝那么多酒喝到一醉不醒并不是他的本意。
可他竟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地认错,盛千阳内心里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像被迎面浇了一桶冰水,炽热的火光渐渐熄灭。
“千阳哥,我回来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放过时淮哥,放过时氏集团……”
盛千阳挑了挑眉,幽深的目光扫视过少年的每一寸皮肤,心想这乖巧的背后果然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郁又冷淡的凝视让江屿白心里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盛千阳的唇边终于浮起一抹温润的浅笑,起身朝坐在床上的江屿白走近。
他伸出手抚摸着江屿白蓬松又柔软的头发,以一个半环抱的姿态将少年笼在了怀里,淡淡的茶香和烟草气钻进了少年的鼻尖。
“小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你为别的男人向我求情。”
语气和动作都是那样的温柔,只是说出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
江屿白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不停,像是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微微下垂遮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少年垂下了脑袋,不再看他,鬓角一缕碎发滑落到他白皙光滑的侧脸,藏在被子下被汗水濡湿的掌心握紧了拳。
盛千阳看着少年这一副落魄又颓败的样子哑然失笑,竟有些不忍心再吓唬他,轻缓地将他柔软的碎发捋回耳后。
“只要你乖乖的,就不会出任何事。”
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眼睛里和心里都不能有除我之外任何人的身影。
盛千阳心里这样想着,眼神在那一瞬间满是阴鸷。
“小岛饿了吗,下楼吃早餐吧。”
盛千阳自顾自地给呆坐在床上的少年穿上袜子,温热的掌心像是镣铐,强势地圈住了他白皙清瘦的脚踝。
他甚至真的想过就这样用沉重的镣铐锁住他一辈子,把这个在外面光芒四射的少年锁起来,禁止一切外人的目光亵渎他。
让他彻底成为一只自已豢养的,只属于自已一个人的美丽金丝雀。
看着已经坐在了餐桌上安静埋头喝粥的少年,盛千阳仍然控制不住地这样想着,内心不免有些躁动不安。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牛排递到江屿白嘴边,看到少年乖乖张嘴含住了,心情平和了些许,原有的阴霾一扫而光。
一个刚过了26岁生日的男人似乎迷上了这个投喂的动作,紧接着各种各样的食物纷至沓来,一个接一个被用餐叉递到江屿白的嘴边。
看着少年乖乖吞咽的动作,盛千阳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在时淮的生日宴会上的场景。
在十几年的人生中,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一路顺风又顺水的盛千阳,从未羡慕过任何人。
但在那一场小小的宴会上,坐在角落里的盛千阳,真真切切羡慕着那个能够自然而然陪在小岛身边的少年。
跟小朋友们玩得大汗淋漓的小岛终于被时淮逮到,跟着他乖乖坐到了桌边。
小岛的下巴抵在交叠起来的手臂上,眨巴着黑葡萄一般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两条又白又细的腿在桌子底下晃呀晃。
面前架好的平板上放映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时淮舀了一勺虾蟹粥,吹凉了才递到小岛嘴边。
小岛乖乖含住,吞咽的同时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阿淮,这么惯着小岛,被你惯坏了可怎么办?”
季岁晚和景夏坐在他们身边,笑着打趣。
“不会。”时淮笑得温润又和煦,将细心挑好刺的糖醋鱼喂给被动画片逗得咯咯笑的小岛,“不会惯坏,小岛是世界上最好最乖的小孩。”
盛千阳坐在角落里,面前饭桌上精致的菜肴一口都没有动,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季岁晚和景夏在听到时淮的话后笑成了一团,而时淮依旧淡定自若地喂小岛吃着饭,动作自然的就好像已经做过了成千上万遍。
“我吃饱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盛千阳飘忽的思绪,他已经递到少年嘴边的虾仁在空中晃了晃,凝滞几秒后收了回来,塞到了自已的口中。
“今天下午我临时有个会要开,我们明天回纽约。这两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休息一下,乖乖等我。”盛千阳将鲜嫩的虾仁吞咽下去,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低沉柔和,“有问题吗,小岛?”
江屿白面上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在怔愣片刻后微微摇了摇头。
盛千阳盯着垂着眸子的少年看了半晌,没能从那个乖顺的表情里找出一丝虚情假意。
他满意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