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却看到听到自已的询问后突然愣怔住的男人,和他脸上渐渐变得颓丧与懊悔的表情。
目光沉默地散落在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伊森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都怪我,怪我……”盛千阳将怀里的小岛搂的更紧了,身子微微颤着,眼尾染上了一点红,“知道他怕黑还要把他关进小黑屋里,知道他不想待在我的身边还要将他抢过来……”
他甚至无法陈述出自已的种种罪行,因为实在难以启齿,细细想来,他竟然已经做了那么多伤害小岛的事情。
房间里瞬间充盈着一种呼吸可闻的静默。
“盛,也许你更需要做一下心理治疗。”沉默了很久,伊森才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不速之客
三月底的纽约天气渐渐转暖,中央公园的樱花正开得灿烂。
盛千阳从公司回来时特意让司机绕了路,跨越了大半个纽约城,去了小岛最爱的那家甜品店。
他早已计划好,等到回家后就带着小岛去中央公园的樱花树下野餐。
等到带着排了好久队才好不容易买到的爆浆可颂和芝土蛋糕风尘仆仆赶回家时,盛千阳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盛云野蹲在小岛身前,小岛坐在沙发上,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晃啊晃,拖鞋上的小熊猫头也跟着一起晃动。
“小岛,叫哥哥。”
“叫云——野——哥——哥。”
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盛云野还俯下身子趴在小岛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就在盛千阳黑着脸想要将他扔出去时,竟然听到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的小岛开了口,用沙哑的嗓子拖着长长的音:“哥——哥——”
尽管很不想承认,尽管在听到已经半年不肯说话的小哑巴终于发出了声音时盛千阳几乎要激动地落下热泪。
但他更想把盛云野给扔出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盛千阳面色紧绷着,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地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盛云野斜睨了他一眼:“爸怕你玩的太过火被抓进去,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们。”
他拉起小岛白白软软的小手掂了几下,完全没有注意到盛千阳那愈加阴鸷的眼神和即将发作的暴戾情绪。
“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小岛才毅然决然要带他走,结果你就把人照顾成这样?欧文说小岛已经快半年没说过一句话了。”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盛千阳一眼,好像在炫耀自已才是那个让小岛时隔半年终于开口说话的人。
“你不好奇我跟小岛说了些什么吗?”
盛云野终究没能让盛千阳知道,他俯在小岛耳边说的那句“叫一声哥哥,就带你去找时淮”。
因为下一秒,盛千阳的拳头就挥到了他的脸上。
欧文冲进来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盛云野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宛若游丝般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应该先拉开暴怒的盛千阳还是先捂住小岛的眼睛。
“盛少!”欧文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简直后悔自已没有更早一些赶过来,但他是真没想到盛少会对自已的亲弟弟下这样的狠手。
他一只手捂住小岛的眼睛,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拨通了急救电话。
已经很久没有发泄过的暴戾焦躁的情绪在今天通通释放在了盛云野身上,盛千阳从小学习自由搏击和跆拳道,体力好到非同寻常,他甩了甩被鲜血浸透的拳头,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救护车很快便呼啸着赶来,医生们将昏迷的盛云野抬到担架上,并要求至少一名家属陪同,欧文无奈只得跟着跳上了车。
盛千阳将手上的鲜血洗净,脱下沾染了血迹的衣服丢掉,又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才走到江屿白的面前。
江屿白依旧坐在原位,眼睛大大地睁着,目光却涣散且灰暗。
盛千阳蹲在江屿白面前,轻轻揉着他的脑袋,眸底平静如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岛,饿了吗,想不想吃点蛋糕?”
“今天是芝土蛋糕,哥哥还买了店员推荐的爆浆可颂,是小岛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他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在江屿白面前絮叨着,以往并没有对他的回应怀有很大的期待,甚至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沉默无言。
但如今,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时隔半年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是在喊别的男人哥哥。
盛千阳眼神黯了黯,暴怒下颤抖的双臂突然强撑在沙发上,将江屿白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圈在怀里。
“小岛,你可以说话了对不对?”
“小岛,叫我一声千阳哥哥,就叫一声好不好?”
他直视着江屿白涣散的瞳孔,声音破碎又沙哑,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映得格外深邃。
他彷徨又紧张地等待着,像一个期待最宝贵的礼物到来的小孩子。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礼物。
江屿白就像完全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也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始终垂着眼眸,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盛千阳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觉得自已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过,所有的期待与愿景都一点一点破碎开来,每一片碎片都深深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轻轻合上眼睫,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声小小的,轻轻的,几乎弱不可闻的“哥哥”就在这时从江屿白嘴里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