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武将之后,侯府在望京并没有什么根基,嫁入皇室其实是太过勉强了…”殿内侍女都已经退下,两个孩子一个还什么都不懂,顾莹却已经启蒙,这孩子颇有些早慧,凡事不必瞒着他,容从锦眼眸微弯,藏着点笑意,”但陛下把我照顾得很好,从没有任何人给我委屈,做你的家人实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顾昭眼底逐渐燃起一簇簇星光,双眸明亮的注视着容从锦,手指也回勾住容从锦的小指,像一个暗号,轻轻摇晃,仿佛在说我也觉得快活。
顾莹:“……”
他一边觉得肉麻,一边又莫名的被和睦静好的氛围感染,盼着这一刻的时光走得慢一些。
他是很多年后,在一个盛夏的午后,听着枕边人抱怨又忍不住笑的给他讲他们的孩子如何在学堂上偷偷在下面用纸画画,又错把这张涂满了画的纸当作功课交给了夫子,气得夫子胡须都抖的时候,才笑着感受到了自己父母之间不必言诉的契合。
幸福的童年,给他与生俱来的冷漠、质疑的性格上,涂了一层温柔的底色。
顾昭很是得意,他轻声和皇后耳语,无非是朕是不是最好的?最喜欢我了对不对?再选一次还还让朕做你的夫君对么?
他得到了很多肯定的答复,逐渐骄傲,他是不如旁人聪明,但被众人仰视的从锦眼里只有他,只愿意被他抱在怀里,唯有他能揽明月入怀,这还不能证明他能力卓绝么?
顾昭把一碟剥了壳的干果送到了皇后手里,认真道,“你多吃一点。”这都是他努力挑出来的。
想了想又抓了一把,手指略微松开一些,几颗干果从指缝滑落到小碟里,把一小把干果放到顾莹掌心,“你的。”
顾莹:“……”
“多谢父皇。”他有点委屈,但更多的好笑,在顾琼出生前他可以说是独享父皇,他不用处理政事,给了他量的父爱,一把干果自然算不上什么,却让他清楚父皇对他和顾琼的疼爱,是因为血脉相连,而他和君后之间的紧密联系,如呼吸一起一伏,不必有任何羁绊牵扯,他们就是彼此的至高无上。
容从锦看顾琼跃跃欲试的来抓干果,怕他噎住,先把他抱开些在膝上轻颠着问道,“昌平郡王入宫,是有什么事么?”
“好像是宗令想把皇陵修一下,让他进宫问户部…”顾昭挠了一下脑袋,想不起来了,他很快就把这事忘了,抓起干果一粒粒的喂到容从锦唇边。
“是想问户部有没有多余的银两么?”容从锦吃了两粒,他也不喜欢这些,只是顾昭给他才吃了一些,偏开头道,“维护皇陵是正事,让户部和工部拿个章程出来吧,就是户部一时凑不上款项也可以先从私库支取。”
顾昭心情却颇为郁闷,现在的皇室宗令还是建元帝时的一位老亲王,建元帝年轻时手腕颇为狠戾,对手足兄弟也不留情,那些宗室都极为安分守己,甚至跟他们这些皇子都没什么往来了,提起来也是他的长辈。
十一现在在宗室里很说得上话,他进宫来拐弯抹角的提醒自己皇后内握后宫,外掌朝政,连带着定远侯府也一家独大起来,外戚气焰嚣张,连宗室也要被压制,长此以往顾氏皇位就要易主了。
他说得很委婉,奈何顾昭是听不懂的,昌平郡王没办法,只能提起容逸。
“以前是左督军也就罢了,皇后组建景安军,明晃晃的给他一连升了三级,放在了景安抚远将军的位置上。”虽然名义上还有将军,但这个位置也是实权,关键时刻可以调遣军队。
景安军自从建立,各军队向景安军输送的兵员都要经过容逸考核,新式的火器、船只也都给了景安军,这么一支精锐军队,岂不成了定远侯府的私军?
“宗室里也有成器的皇室子弟,皇兄不如也挑选一些纳入景安军相互平衡,皇室自然是不会背叛。”昌平郡王意味深长道。
这就是直指定远侯府有谋逆可能了,这样的罪名向来是抄家灭族的,顾昭难免心情郁闷,却不是因为怀疑皇后,而是他终于意识到,从锦一直走在一根钢索上,外敌、朝政还有皇室,几方势力相互牵扯,从锦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以皇后的身份掌控朝政,只要皇帝的心意改变,他为改变局势做出的一切努力,立即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顾昭想到这心头像是压了一块重石,宗室的话回响在他耳边,他轻叹一声,摩挲着从锦的侧颜,保证道,“从锦,朕在一日,就不会有人伤害你。”
容从锦微怔,笑着点头。
顾昭是个心思很浅的人,容从锦略微试探了几句,顾昭却都绕开不提,他心里就大致清楚是宗室那边扰得他烦忧。
他对宗室向来安抚为上,并不过多苛责,关键是宗室衰微,顾昭又有痴症,世族掌权他努力培养起的一点宗室力量,也是为了维护顾昭。世族经过几轮军队加税法改革的打压已经收敛许多,这宗室就显得有些碍事了。
容从锦微叹,他若是真有夺权的念头,翦除宗室羽翼也不算什么,但他没有这种念头,因此在如何对待宗室上就有些棘手了。
略一沉吟,宣礼部尚书商议。
太学祭酒也被宣入宫,礼部虽然实权不如其他部门,但礼部尚书也算得上重臣,入宫议事仪态自然,太学祭酒的白大人就颇为紧张…太学虽然和国子监名义上并驾齐驱,却因为学生多是宗室子弟,而宗室子弟不入朝堂是惯例,他这太学祭酒的官职也只是听着重要罢了。而且他和容皇后还有点转折亲,自己的女儿正是嫁给了定远侯府世子容逸,上次突厥之战,只怕自己女儿和容皇后之间还有些摩擦。
他暗暗担忧,只怕容皇后是要兴师问罪。
却听容皇后询问了几句礼部尚书,望京中住着几位老亲王和宗室嫡系,也就是和皇帝这一支间的关系,又转而问向自己,宗室子弟在太学中的表现。
“众亲王世子、郡王世子都刻苦读书,博学多才。”白大人自然是把宗室子弟夸了一番。
“却不知哪一位最好。”容从锦笑道,“宗室里只有几位老亲王在管事,年轻的宗室虽然读书重要,但也应该担起些责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