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无放粮?”容从锦追问道。
顾昭茫然摇头,容从锦心底微微一沉,山匪水患,四皇子带了数千兵马前去益州,竟然还负伤而归,益州的情形只怕是不太好了。
“王爷先去洗手,再用碗冰酥酪吧。”容从锦按下心思,温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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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蝉嗡嗡的叫着,天空像是倾了一盆火下来,朝堂上的气氛紧绷而炙热,像是烧红的银盘,一滴水落上去就会瞬间被蒸。
“益州太守竟然如此大胆!”建元帝起身在皇椅旁踱步,“昇儿亲自去看过,九州河堤不过是漏了一个小口子,淹了两个县,益州完全有能力自己处理,益州太守却置之不理,任由水患淹没良田,却要骗粮仓让户部拨款赈灾。”
“他想做什么?”建元帝厉声质问道。
国库里就这么些银两,眼看一年税收不如一年,他加税也没什么用处,这些银两还得用来举办宴会呢,他自己享乐都不够,益州太守竟然想贪墨他的银两。
“陛下,臣请旨将罪臣刘泉霖提到大理寺,大理寺自会审明案情呈交陛下。”大理寺卿已经年近古稀,历经三朝也未能入内阁,还是个大理寺卿,轻叹一声颤悠悠的出列道。
“不必了!”建元帝摆手,宽大袖口上金丝绣成的五爪金龙泛着耀眼光芒,冷声道,“昇儿在益州时曾快马请旨,将刘泉霖处斩,朕已经准了。”
“只是可惜不能将他提到望京,五马分尸。”
建元帝犹不解气,老四回来后已经密报了他,惠山的瑶光观略受波及,可能得停工几个月,那他巡视惠州的时间不是还要往后延迟么?因为此事,他看老四也没有往日顺眼,恰逢他受伤,索性让他静养了。
“刘泉霖受朝廷恩惠,在朝为官,却不能谋其位忠其事,反而贪墨修建河堤的银两,致使九州河堤被冲出缺口,淹没良田,若非晋王亲自监工修复河堤,还不知道益州百姓要受多久的水患之苦。”
“将刘泉霖的家人全都提到望京,满门抄斩。”建元帝冷声道。
钦朝处斩官员是要陛下亲自复核的,若有冤情也可及时觉,大理寺卿雪白的胡须抖动两下,佝偻的腰弯得更低了,本是为了公正严明定下的法规,竟成了刘泉霖的催命符。
大理寺卿曾澹延半是惊惧半是心灰意懒,前些年建元帝虽然昏庸,至少大事上不曾出过纰漏,他辅佐过三朝皇帝,也已经到了致仕之年,既无明君辅佐,何不激流勇退。
大理寺卿浑浊眸光斜向上瞟,看到了玄色蟒袍一角,又垂下眼皮,太子倒是有明君之相,处事清明,奈何朝中还有其他有亲族支持的皇子,皇帝身体也硬朗,朝堂风起云涌没有十年八年的,估计不会生皇权交替,他看不到了…
“陛下,有人敲了登闻鼓!”内侍领太监不敢上前,御前侍卫解剑上殿道。
“什么?”建元帝头疼不已,他正烦着呢,又有人来给他找麻烦了,挥手道,“把他压下去,明天再审。”
御前侍卫却并不离去,含糊道:“好…好像敲登闻鼓的是枢密院的吕大人。”
此言一出,犹如一滴水投入了滚油里,群臣哗然。
吕居正不是死了么?明威将军带着兵马都没能抢回他的尸身,吕家只能以衣冠冢给他下葬,皇帝还赐了奠仪,他们还准备去送一松吕大人呢。
吕居正虽然看谁都不顺眼,总是鼻孔看人,但也算得上是两袖清风,清流朝臣里还是尊敬他的。
“让他进宫。”建元帝面色晦暗不明,半晌重重坐在龙椅上道。
”是。”御前侍卫倒退而出。
不多时,就将一个瘦弱身影带到了大殿上,那人身上的灰随着走路动作一路簌簌像下了场雪似的落下来,他冠半歪着一缕丝粘在脖颈上,膝盖处衣袍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虽然身形狼狈,面色也颇为苍白,但眸底一片澄明,上了含元殿看见建元帝就来了精神,一蹦三尺高,抢到建元帝面前叩行礼,“陛下,臣有本要奏!”
群臣虽未出声,却将耳朵都悄悄竖了起来,这种情形建元帝也不能直接把吕居正拉下去,建元帝如芒在背,即使不情愿还是只得道:“爱卿一路奔波…”
“陛下,臣有本要奏!”吕居正扬声道。
他初时声音微弱,却是越说越声若洪钟了。
“爱卿讲来吧。”建元帝无奈道。
“臣要告四皇子陷害忠良、穷奢极欲、罔顾百姓性命,贻误救灾、谋害朝廷官员!”吕居正气得鼻子都歪了,得到许可顿时连珠炮似的道,字字掷地有声,众朝臣不敢置信,这次议论声像是廊下的铜铃,轻微震颤嗡鸣声久久不止。
这吕居正大约是疯了,连皇子也敢告,陛下已经定下是那益州太守玩忽职守,贪污银两,他这是在跟陛下做对啊。
建元帝被他们吵得头疼,左掌拍在龙椅浮雕的龙上,怒道:“都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