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了几句闲话,容从锦问道:“我记得漠北述职是在春季,军中向来是派个云麾将军过来的,怎么这次是你进京?”
“李疆叔也来了。”刘止戈苦笑道。
容从锦微微一惊,李疆位居正三品归德将军,官职仅次于刘世伯,擅离职守无诏进京,这可是重罪。
刘止戈笑意微敛,“定远侯府也是军中的,我也不瞒你,我们这次来,是来讨饭的。”
容从锦错愕不已。
“自半年前,军中的供给就不大跟得上了,兵器可以先用旧的,棉衣可以补,但若是军饷、粮草都不出来,那…刘氏一族驻守边疆近百年,若是有什么闪失,万死也难辞其罪。”
容从锦没想到他讲的竟然是这样一件大事,坐立难安道:“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这几个月,父亲数次催促连上了三道奏疏,粮草终于送来了,但是能用的不过一半,军中已经把老弱的军马宰杀了一批,暂时弥补空缺。”刘止戈淡淡道。
刘止戈并没有提军中如何艰苦,只是提到宰杀军马就已经令容从锦心悸不已,指尖缓缓收拢。
漠北和滇南不同,滇南多山丘密林叠嶂,将士最擅依托地形步兵行进,漠北却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冬季又多冰雪,没有马匹寸步难行,漠北军中最为善战的就是骑兵,所以将士跟军马的感情很深,军马衰老,也会有人妥善照料,并不会轻易宰杀。
即便不论情感,宰杀军马这与自断臂膀无异呀,刘叔叔怎么会出此下策。
“漠北那个地方,数月没有肉食是撑不下去的,而且粮草也不够。”刘止戈补了一句,停顿几秒道,“父亲观漠北情形,今年漠北水草并不丰茂,六月即如此,恐怕等入了冬突厥又要南下烧杀抢掠,漠北军连站都站不起来,谈何御敌啊。”
“父亲忧急如焚,派我跟李叔叔密返望京面见陛下,一定要拿回粮草军饷重整军备。”
“却不想,我们是投靠无门,来了望京近半个月了,连皇宫的大门都没摸上。”刘止戈冷笑一声,又转为苦涩,“本以为定远侯府已经在望京数年,你兄长又在太子门下总能说得上话,这才厚着颜面来求。却不想…定远侯府。”
刘止戈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若是定远侯府也给他吃了闭门羹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定远侯极力运作想要促成陛下回转心意,再给漠北军拨军饷粮草,陛下都是置之不理。
他也看出来了,定远侯府在望京空有虚衔,却被权力边缘化了,是个空架子,容逸在太子面前也没有那么得力,刘止戈无法责怪定远侯府,愁闷就只能往自己心底流去。
“□□的情况,刘世叔有几分把握。”容从锦镇定下来,缓缓问道。
“七成。”
军中情形瞬息万变,冬季的事现在刘世叔就有七成把握,那等到了冬天就是九成了。
“若不立刻弥补,再等数月就悔之晚矣了。”容从锦低声道。
“你都明白这个道理。”刘止戈握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上,茶盏都震了两下翻滚在一旁,他极力压下心头愤恨道,“我都听说了,陛下一个月就在皇宫开数次曲宴,下个月还要举办宴射,宴射每次总要上万两,若是给了漠北…”
“慎言。”容从锦立刻打断道。
刘止戈收住声音,无奈道:“你怎么跟你兄长一模一样。”
“兄长不必再说了,情形我已经明白了,你只说要多少才能补得上亏空?”容从锦果断道。
“父亲再俭省,至少也要…”刘止戈五指张开做了个手势。
容从锦瞥了一眼,五十万两。
钦朝岁入一千二百万两,除去民生轻徭役修路改河等开支,一年差不多实入八百万两,钦朝三面环敌,军费开支应该占一半,分到漠北军手里应该有至少一百万两。
当然大部分是以军马、军饷粮草的形式拨给漠北军的,刘将军这是信不过押运粮草的官员,想要自己置办军中粮草等物的开销。
确实是节省的。
“兄长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再试一试。”容从锦轻声道,“纵使也是不成,我也不会让兄长空手而归,让漠北军忍饥挨饿。”
“有你这句话,漠北便领你的情。”刘止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沉声道。
他也不是平白来说许多的,而是知道容从锦跟太子胞弟成婚才来试一试的。
“父亲特意让我从漠北带了一双极神俊的金雕,本来是供给陛下的,我既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这双金雕就送给你,你拿去送人办事也好,自己留下也好。”刘止戈低声道,“兄长都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