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工认出来,眼前的人,正是更早些时候、在一期开叉车的曾翔。
只是,他变了许多——
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对方的另一只眼睛还用纱布裹着,仅剩的一只眼、迸发出惊人的光。
“你怎么也回来了?”
这句话,汪工今天听过太多次。
他并不关注、也不急于回答。眼神只盯着对方手里的动作。
曾翔手里晃着的,是一支打火机。
汪工的打火机。
汪工记得很清楚,这支火机是他去韫城那天,从饭店里顺的。
上面还印着韫城那家饭店的定制广告,很土的红底白字。
他一把抢了,点了根烟,幽幽地:“你他妈有病吧——没事干、掏老子的柜子?”
对方双手摊开,往后退了一步。
他冲着男人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大。
“说话别那么刺,柜子都长一样,翻错了而已。”
汪工摩挲着那支火机,一下听出弦外之音。
曾翔真正想翻的,其实是季庭柯的柜子。
他鼻腔里溢出一声哼,也散了根烟给对方。
对方捉着那根烟,来回转了一圈儿。
“和天下。抽这么好?”
汪工猛吸了一口,直到火光燃到烟屁股,才舍得扔在地上踩一脚。
他说:“季淮山赏的。”
汪工要回去了。
曾翔却在背后喊住了他。
“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喝泡腾片的习惯。”
对方目光沉着,似乎意有所指。汪工一下联想到自己柜子里、那个被自己亲手撕掉标签的小管子。
他自然地回头,克制着面无表情、早有准备一般:“是啊,人到年纪了,得保养。”
曾翔将烟夹上耳朵,配合地“嗯”一声。他摸了摸裹着独眼、半包着头的纱布。
“不过,还是少抽点吧。据说某些人、已经连烟味都闻不得了。”
“那是还顾虑着,不想死的。”
汪工扯扯嘴角。
“我们这种、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他转身走了。
留下曾翔,依旧穿着那一身灰色的工服,原地立着、若有所思。
远处,季庭柯捏着张“隐患排查表”,从车间里、从工人堆里钻出个头。
临到饭点。
这伙工人破天荒地不急,借口“屙屎撒尿”地跑出来。连安全帽都摘了、拿在手上晃,不住地拿眼睛往办公楼那处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