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教授家里出了变故。”贺珩翼边说边输入密码解开门禁带着时寻光走进电梯,“他……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满腹的训词在时寻光听见贺珩翼这句话时瞬间烟消云散,他甚至有些为自己这两天的抱怨感到羞愧:“怪不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
贺珩翼微微侧头看了眼时寻光,无奈笑笑:“你能来就是帮了他最大的忙。”
对他这句话的说法感到奇怪的时寻光刚转头露出不解的表情,极速上升的电梯就稳稳定下来,在叮的一声后开了门,不给他询问的时机。
“到了。”不想过多解释什么的贺珩翼直接走到倪仲的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回头见到时寻光略微惊讶的表情,他想了想才解释,“那个人去世前给我的,他不放心倪教授。”
时寻光尴尬地挠挠后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见开门声的倪仲从围着厨房的橱柜后面伸出一颗头来,看了半天也没看见人:“贺珩翼?”
他正蹲在里面找吃的,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什么时间买回来的营养餐。他以为会听见贺珩翼的回应,可没想到站起身来后看见的,竟是循声走来的时寻光。
时间,似乎犯了个小小的错误,竟让倪仲又回到时寻光还活着的那些日子里。就算眼前的时寻光穿着倪仲从没见过的衣服,就算眼前的时寻光是一副和倪仲并不亲近的样子。
时间,真的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将那个深爱时仲的时寻光带走,却又悄然引领来另一个,会让倪仲好起来的时寻光。
不需道歉,也会被原谅的,一个小小的错误。
倪仲不顾手里的营养餐掉在地上,冲出厨房扑向时寻光抱住他:“时寻光……”
时寻光被抱得莫名其妙,惊讶地转换看向站在旁边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的贺珩翼,又低下头看着倪仲:“是我。”
听见这声回应,倪仲抱得更紧了,甚至忍不住裂开嘴笑起来:“郭教授他们治好你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啊?嗯……”时寻光根本听不懂倪仲在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我没事。”
贺珩翼刻意无视了时寻光投过来求助的眼神,捡起掉在地上的营养餐,看了眼保质期后直接扔进垃圾桶,转身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打算给他弄点吃的。
满头雾水的时寻光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说什么,想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两个字:“节哀。”
话刚说出口,他就感受到抱住自己的人浑身僵住,然后慢慢松开力气。就连在厨房里的贺珩翼也是顿了一下,才继续将食材放入处理柜里。
倪仲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先前还挂在脸上的笑渐渐就没了,只剩下发怔:“时寻光……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问题问得时寻光忍不住想吐槽,但转念一想,以为只是倪仲伤心过度才导致脑子不清醒,就将那些话生生吞回去:“一直联系不上你,就来看看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倪仲后退几步转身去找掉在地上的营养餐,却发现它已经被扔进垃圾桶,于是走过去弯腰要捡。
“已经过期快半年了。”贺珩翼立刻走过来将他拉开,“我在给你弄吃的,先等等。”他犹豫片刻,还是将倪仲扔给时寻光,自己又回到厨房,没有交代。
“你要喝水吗?”倪仲扶了扶眼镜没去看时寻光,也不等他回答就去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请坐。”
时寻光尴尬地走过去,尴尬地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努力找话题:“你明天能来训练吗?”
倪仲就站在沙发边上看着他,脸上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明天,我会去。昨天和今天……我本来也打算去的,可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好歹接下我电话啊。”时寻光叹口气,放下杯子转头盯着倪仲,“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倪仲垂下眉眼低声呢喃,“我没事。”
这副表情哪里像是没事了。时寻光被他弄得很烦躁,如果说先前还能顾虑倪仲的心情憋着不让自己说出不合适的话,那现在看见倪仲明显有事却还要嘴硬的样子就怎么也憋不住了。
“你这样能叫没事?”他啊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倪仲面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旦不憋了,他的烦躁就如滚滚巨浪彻底翻腾起来,“没人能在失去亲人的时候没事。”他猛然用力捧住倪仲的脸,大声说,“你现在有悲伤的权利!不要怕会让别人担心,就是要让身边的人全都担心你才好!让我们没完没了地担心你,然后痛痛快快哭出来,你有这个权利!”
“我已经哭过了。”
“不够,你现在的表情就说明你根本没哭够!”时寻光松开手,拿起茶几上的纸巾塞进倪仲怀里,“哭吧。”
倪仲接住因时寻光松手而往下掉的抽纸,“现在还不想哭。”他说完抬头看向时寻光,不甚理解,“你在担心我?你刚刚说了‘我们’。”
“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在担心?”
时寻光,并不完全是时寻光。虽然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身体,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表情。可就是,说不出来哪里有区别。
啊,对了,是心。
倪仲慢慢放下抽纸,隔了很久才说:“谢谢你,我真的没事了。想哭的时候,我会哭的。”
不禁皱起眉的时寻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他的担心最初只是源于倪仲训练跟不上而导致出发的时间推迟,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推迟就推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倪仲别再露出这种悲戚的表现,让他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