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重複裴泠死前的那一幕,要麼是裴泠沒死,又回來陪他了。
總之,夢裡多歡愉,夢醒之後就有多孤獨痛苦。
因此在看見裴泠的剎那間,裴謹修就知道,他又做夢了。
環境詭異,裴泠也十分詭異。
這個夢境延續了鬼屋的背景,裴泠被開腸破肚,內臟器官流了一地,躺在黏稠到泛黑的血液之中。
床上的裴泠神情悽厲,四肢不正常地扭曲著,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聲。
儘管知道是夢,裴謹修還是感覺自己的心臟尖銳地痛了一下。
他眼中浮現出痛苦,沒有猶豫,上前把纏住裴泠的繩索解開,將瘦弱的母親攬入懷中。
而下一秒,裴謹修眼睜睜地看著裴泠手穿過他的胸,掏出他的心臟,雙眼猩紅,神色猙獰道:「去死!去死!!你們都該去死!!!死!!!」
一團黑霧升起,足下的地四分五裂,仿佛從高空中墜落般,裴謹修猛地從夢中驚醒。
他睜眼的一剎那,朦朧中看到自己床頭好像站個人。
淡定如裴謹修也被嚇了一跳,喊了一聲:「誰?!」
問完,沒等回答,裴謹修就坐了起來,啪的一聲打開了床頭燈。
池緒穿著嫩黃色的小狗睡衣,抱著小狗玩偶,一向柔順的頭髮睡得亂七八糟的。
柔和的燈光下,裴謹修仔細一看,才發現池緒緊緊咬著牙,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一顆顆滾落,眼睛紅通通的,哭得滿臉都是淚。
見裴謹修醒了,池緒終於敢哭出聲,他上下抽泣著,可憐兮兮地嗚咽道:「我……我半夜醒了……我害怕……」
「……」裴謹修徹底無語了,他掀開被子的一角,對池緒道,「上來吧。」
裴謹修的被子和床都夠大,睡兩個六歲小孩綽綽有餘。
池緒躺在床上,或許是之前忍得太久了,現在還止不住地抽泣著。
裴謹修遞給他紙巾讓他擦了擦眼淚,問道:「等了多久?」
池緒小聲說:「沒多久。」
裴謹修又問:「那要是我一直不醒呢,你要看著我到天亮?」
這句話把池緒問住了,他縮在被子裡,猶猶豫豫道:「那我去找小乖?」
「……」出息。
開燈看到池緒的那一瞬間,裴謹修才驟然間想起,他原本也有這樣一段時間的,日日噩夢,總是在半夜驚醒,每天都得開著燈睡覺。
只不過後來年歲漸長,這些丟人的事都被他刻意遺忘,現在陪池緒重經歷一遭,才逐漸喚醒那些塵封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