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爷住的地方,与魁星楼隔着一条街,是一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民宅,大门油漆剥落,墙头上还插着碎瓦片,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地头蛇的家。
街溜子敲门,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探出脑袋:“师兄,你怎么又弄得这么脏,小心师父骂你。”
街溜子摸摸他的小脑袋,问道:“白爷在家吗?”
小孩点点头:“在琴室里呢。”
街溜子转身看向赵时晴:“你叫啥?”
赵时晴:“小四。”
街溜子对那小孩说道:“让他俩进去等着,我去和白爷说一声。”
三人进了院子,街溜子便径自走了。
赵时晴打量这院子,这院子从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却别有洞天,至少是三进院子。
倒坐房正对着的地方有一张石桌,四周有四张石鼓,小孩指了指:“你们在这里等吧。”
赵时晴一怔,刚才没有留意,现在细听,这小孩的声音同样婉转悦耳。
怎么回事,这京城里声音好听的人,全都让她遇到了?
不过泥鳅的声音就不好听,和萧肃一样,忽粗忽累,难听极了,二哥有一阵也是这样。
两人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街溜子,先前的小孩又回来了。
“你过来吧。”小孩冲着赵时晴说道。
赵时晴站起身来,泥鳅连忙起身跟上,小孩板起小脸:“没说让你进去,你在这里等着,真当这里是谁都能进的吗?”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泥鳅还会扯着脖子争论几句,可是在这里他不敢,他是小偷,小偷最怕的不是官府,而是像白爷这样的老大。
被官府抓住,顶多就是吃上几天牢饭,小偷小摸不会判重刑,还能在牢里养得白白胖胖。
可若是得罪了老大,他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不是死就是残。
泥鳅乖乖地坐回石鼓上,缩肩耷脑,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赵时晴跟着小孩昂首走进二进院子。
一进来,赵时晴便忍不住点点头,二进院子里雕梁画柱,抄手游廊挂着一拉溜的画眉百灵,最有意思的是,别人家的游廊横梁上绘的是二十四孝或者十二花令,而白爷家里的游廊上绘的却是戏,一根梁一出戏。
赵时晴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位白爷,恐怕是位戏迷吧。
她又想起街溜子和这小孩的好嗓子
两人停在一间屋子门前,小孩冲着门里说道:“大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声音清清冷冷,不好听,也不难听,赵时晴竟然还有点失望。
小孩推开门,赵时晴摘下头上的斗笠,掸掸身上的尘土,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靠窗放着一把胡琴,四周的架子上还摆着月琴、琵琶、弦子、箫和唢呐。
看来这就是刚刚那小孩口中的琴房了。
罗汉床斜靠着一个中年人,四十上下的年纪,做书生打扮,可是却长了一张粗豪的脸,扫帚眉,络腮胡,两只眼睛赛铜铃。
别说,这位虽然不姓钟,可是真的有点像传说中的钟馗。
赵时晴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落落大方:“小四见过白爷,白爷安。”
白爷嗯了一声,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你要见我?有事?”
赵时晴微笑:“小四想和白爷做笔交易。”
白爷这才抬起眼皮,用正眼看她:“长得不错,可是太小了,爷不好这口。”
赵时晴:“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自荐枕席的吧,一大把年纪,你可真敢想。”
白爷怔住,自从他由白秀才变成白爷以后,十几年了,除了白家人,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这小丫头胆儿肥啊。
白爷来了兴趣,坐直身子,说道:“小丫头,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啊。”
赵时晴:“你能听出来?我这就是官话,我是我们那里官话讲得最好的。”
白爷哈哈大笑,指着旁边的小杌子:“既然你不是来自荐枕席的,那就说说你的交易吧。”
赵时晴好奇:“原来传说中的白爷竟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白爷:“小月月带来的人,我总要给几分面子。”
小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