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道谢被盖希河一掌拍飞,解奚琅却只当他是喝醉了心情不好,才会那么样做,因为盖希河看面相是位好相与的人。可到了后面,解奚琅才知道他这么想错的有多离谱,盖希河根本不是喝了酒心情不好,他本身就是个疯子。
毫无疑问,盖希河对解奚琅有恩,没有盖希河就没有后来的解奚琅,他救了他命,还教他武功。然而除此之外,解奚琅则是盖希河出气的沙包,盖希河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盖希河好时真的挺好,他不藏私,什么功夫心经都会教我,若我习武遇到困难,他还会仔细讲解。”解奚琅本以为这些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谁说,但现在才现,原来这些事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不过若是盖希河心情不好,他也是真的很不好。”
“轻则怒骂,重则动手。”解奚琅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表情平淡:“盖希河有一条鞭子,鞭子上满是倒刺,有次他用鞭子抽了我,当时我浑身是血,盖希河抽的狠,我以为我活不了了,谁知抽完后盖希河又给我找了药,连疤都没留。”
“除了用鞭子,盖希河更多的时候是身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有时候好捱,有时候不好捱,我就会想,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解奚琅一哂:“但想到冤死的双亲,我就不这样想了,我得活着,我不能死。”
下雪天灰蒙蒙的,连带着屋内也暗了下来,不得不点烛火。借着晃动的烛火,谈夷舟一瞬不动地低头看解奚琅,眼中情绪不明。刚重逢时,解奚琅下巴很尖,脸上没什么肉,现在他脸终于长肉了,圆了一些,看起来精气神不错,眼睛也灵动起来,不再死气沉沉的。
看着这样的解奚琅,联想他说的话,谈夷舟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代过:“师哥,”谈夷舟轻轻地亲了亲解奚琅额头,话里满是心疼:“你受苦了。”
解奚琅笑笑:“其实也还好,盖希河不动手时,人挺好的,而且他也命苦。”
谈夷舟才不觉得盖希河命苦,若不是没办法,他就直接回到过去和盖希河拼命,说什么都要带走解奚琅,免得他受罪。
谈夷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有多难熬,直接挨打都是小事,更折磨人的,是始终有把刀悬在头上,你不知道刀什么时候落下,所以你时刻都得提心吊胆。
知道谈夷舟不乐意听这话,解奚琅也没解释,只继续道:“我身上的寒毒,一半是因为当初在水里泡了太久,留下了病根,一半是因为盖希河经常给我下各种毒药。”
用盖希河的话来说,这是以毒养毒,等成了百毒不侵之身,就再也不怕被下毒了。盖希河的初心可以说是好的,但他忘了他自己就是行走的毒人,也不是谁都是他,能承受那么多毒。
“然后我就中招了。”解奚琅耸肩,淡淡道:“我吃了毒药,又和浑身是毒的盖希河朝夕相处,毒性一冲,就成了无解的寒毒了。”
知道自己中了寒毒,解奚琅很恨盖希河,盖希河也知道他恨他,但盖希河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轻蔑道:“恨我?可以,只要你打的过我,你可以杀了我,打不过,那就恨着吧。”
这段话成了解奚琅努力的动力,他凭借着对盖希河的恨,练成了绝世武功,只是直到盖希河死,解奚琅都没有打败过他。
说完这些,屋内陷入了寂静,只有簌簌雪声。
解奚琅还趴在谈夷舟怀里,看他眉皱成了川字,不由伸手过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好笑道:“干嘛不说话?”
或许是说出来积压心中许久的事,也或许是之前哭了一场,释放了压力,这会儿的解奚琅不再冷冰冰,反而特别柔软,像极了从前。
可谈夷舟却不开心,如果师哥变柔软的秘诀是揭露伤疤,他宁愿师哥冷冰冰的。
“气我自己。”谈夷舟抱的用力,像要将解奚琅揉进身体似的:“是我没用,害得师哥吃了这么多苦,如果我有用,师哥就不用……”
“就不用什么?”解奚琅打断谈夷舟,问他道:“当年事时,你我都不在扬州,就算你很有用,你能做什么?”
柔软的解奚琅消失不见,这会儿的他又变得犀利,话赶话问得谈夷舟答不上来。
“你是能立马出现在扬州,杀死那些灭解家满门的人,还是能飞到我面前,替我拦下追杀我的人?”解奚琅看着谈夷舟眼睛,一字一字问。
谈夷舟顺着解奚琅的话想想,然后现他都不能。灭解家的已知是玄剑阁和晋云宗,还不确定有没有别的宗门参加,仅这两个宗门,对付起来就很不容易,而彼时解奚琅不知身在何处,他更不能立马出现在他身前。
谈夷舟脸沉了下去,眼底浮现出懊恼。
见此,解奚琅面露无奈,轻轻一笑,抬腰往上亲了谈夷舟下巴一下:“我不是在怪你。”
下巴处传来的温软触感,让谈夷舟心一软,他动动手指,隔着衣服摩挲解奚琅的腰,声音低哑:“师哥。”
“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上很多事不可控,事情既然生了,就不要再做假设,这没意义。”谈夷舟眼睛很黑,解奚琅不由伸手,碰了碰他眼尾,道:“而且谁说你没用了?”
谈夷舟抓住解奚琅手,握到嘴边吻了吻:“嗯?”
“在我心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解奚琅嘴角带笑,眼里也含着淡淡的笑意:“你一直很棒。”
解奚琅不吝啬夸赞,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谈夷舟没想到现在他还能听到解奚琅夸他。
谈夷舟很没出息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