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何人?为何夜晚在外游荡?”他的声音,轻而动听,却冷漠至极。
殷无极让剑尖点地,以少年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向着他走去。
对方的眼神没有任何焦距,只是轻轻一振袖,将剑上雪花抖去,露出一道雪亮的剑锋。
他的声音极冷,像是万古不变的寒冰积雪:“停下,再进一步,生死自负。”
剑气在少年帝尊的面前划出一道清晰的沟壑,逼停他前进的脚步。
殷无极看着那贴着他脸颊刺来的剑气,若是差了一寸,就会将他的头颅劈为两半。这是圣人的警告。
可他不怒反笑,声音清冽,道:“谢云霁的残魂,竟然也会听从宋澜的号令?”
那白衣的幽魂道:“吾不听从任何人的号令。”
他又道:“魔门有何意图?”
谢景行攥紧了竹笛,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却想:“我以前,竟是这般模样吗?”
那时的他已成为圣人,要舍下七情六欲,断绝红尘,居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才能一视同仁,成就大慈悲与大圆满。
可他却有一段斩不断的尘缘。
无论被他伤的有多深,那锲而不舍的孩子,也会不断摔倒,再爬起来。哪怕遍体鳞伤,也会一步一步地走到最接近他的地方,以他最决绝的疯狂,拥住他,将他生生扯下神坛。
谢景行主魂与分魂相见之时,记忆开始流动,想起他上一世最后的时光,头皮麻,几乎战栗,心中不禁生出寒意。
上一世,他机关算尽,藏了太多的秘密。
他哪是什么无情无欲,大公无私的圣人,在涉及殷无极的事情上,他简直是个十成十的疯子。
尤其是仙魔大战之后,圣人关着魔君的那段时日,简直是为所欲为,堪称癫狂。
他现在完全能理解,自家徒弟再见到他时,为何差点杀了他了。
他必须尽快收回天魂,或是将他与这逆徒隔离开来,绝不能让殷无极现不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天魂只保留了不可为天道窥伺的部分记忆,与圣人当年的六成修为。余下四成,已经被他补了天穹,消散于世间了。
天魂并没有太多曾经的记忆,也未曾认出殷无极的少年模样,于是把他误认为潜入其中捣乱的大魔,是应该被清除的对象。
圣人的衣袂在风雪中飞扬,手中山海剑的影子也变得凝实。
“吾初时便察觉不对,此间世界绝大多数的试炼者,皆是元婴修为,不该有如此多的魔修因果汇聚。于是吾判断,应当有大魔混入其中。”
圣人天魂的淡声道:“依据红尘秘意的规则,就算是大魔,记忆与魔气亦然被封,吾一时无法察觉方位。今日魔气冲天,原是两名大魔交手,倒也省了吾慢慢去找的功夫。”
他剑锋一转,杀意寂静无声,却砭人肌骨。
他的眼神如荒漠般空旷,殷无极未曾出声,只是站在剑锋的三步之外。
“说罢,魔道又有何企图?”
红尘卷中,他早已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近乎机械地完成自己的职责,山海剑指向少年的喉咙。
“是开战?还是,妄图从我这里……”圣人天魂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宛如刀锋的笑容,“夺走你们的君王?”
“……什么意思?”殷无极终于出声,却显得有些哑。“什么叫,从你这里夺走?”
陆机想起当年殷无极被困九幽,他们三人不知多少次试图营救他。
九幽大狱之中,只关了魔君一个囚徒。圣人谢衍,却是他唯一的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