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他比谁都清楚,到了夜间,他是看不见的。
他幼时忍饥受饿落下了病根,一到夜间,视线就仿佛被黑纱遮覆,哪怕是满月银辉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因而在魔宫时,他屋里屋外的烛火从不熄灭。
如今没有火,没有栖身之地,今夜注定不会好过了。
天色阴沉,哪怕冷日悬空,也没有丝毫晴朗意味。在太阳彻底消失前,容欺顺着来时的路,折返回了溪边。还未接近,前方隐约现出跳动的火光,空气中传来一阵烤肉香气。他一愣,放轻了脚步,悄悄往前走去。
顾云行倚坐在一处巨石边,手中转动着枝条,枝条上穿着一只熟悉的山鸡,此刻外皮已显出几分金黄色泽。表皮上的油珠滴落坠下,底下的火焰瞬时高窜起来。枝叶在烈火焚烧下,出“噼啪”的响声。
容欺:“……”
“容右使回来了?”顾云行姿势未变,甚至没有回头,继续漫不经心地翻转着烤肉,“顾某原想着来溪边喝点水,没想到容右使还为我留了一份吃食。”
容欺被点破了踪迹,索性不再隐藏,从树后现身,面无表情道:“这是本座的猎物。”
顾云行拿起烤鸡,放到鼻尖闻了闻:“刚刚好,熟了。”
容欺皱眉:“你是如何走到这儿的?”
顾云行将枝条插入泥土中,扯下鸡腿,仔细审视了一阵:“肉质鲜嫩,可惜少了点佐料。”
说完,便当着容欺的面,吃了起来。
顾云行的吃相很好,不过吃东西的度却很快,应当是真的饿了。
容欺冷笑:“顾门主果然厉害,拖着伤腿,过得倒很不错。”
顾云行吃完了一只鸡腿,才抬眼看向他,笑了笑:“容右使,不过来烤会儿火吗?”
容欺没有挪步:“你若是想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用你们名门正派那些大道理来劝我合作,就不必了。”他保持着足够逃脱的距离,语气冰冷而戒备。
顾云行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了,岛上危机不明,右使也不是愚笨之徒,为何却执意选择最不好走的路。”
容欺直言答道:“因为你比这荒岛更危险。”
顾云行:“危险?天极门不是魔宫,我也不是邹宫主。”
“提我师父做什么?”容欺不满道:“本座既已弃你而去,你自然心怀芥蒂。将心比心,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惺惺作态?”
“将心比心,心知肚明?”顾云行的眼中染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容右使的心思,顾某可猜不透。”
他随手用一根细枝条拨了拨火堆,火光映照着他半边脸颊,明灭间显得深沉莫测。
“不过,容右使总这么反反复复,的确让人心寒。”
容欺冷笑以对。
对话无疾而终,而夜色也在两人说话间悄然而至。
顾云行继续吃着他的那只烤鸡,直到火焰被大风吹得变形歪曲,无数火星随之四散开来,又很快被风吹灭。
没过多久,这忽高忽低的火焰在骤然变大的风势中渐渐偃旗息鼓。
容欺眨了眨眼,视线已渐渐变得模糊,隐约看到顾云行的动作,急道:“等等,别熄火!”
顾云行停下撒土灭火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容欺道:“夜间严寒,熄了火堆岂不是更冷了?”
顾云行无奈:“这么大的风,就算我不动手,这火也终究是会熄的。”
容欺斩钉截铁道:“不行!”
顾云行:“为何?”
容欺皱眉:“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