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晗張了張嘴,心口壓著的那股氣讓他想要反駁,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
可他卻突然想起賀平秋前兩年擬定遺書時發的那條朋友圈,「他上個月送了我結婚周年禮物,好像還可以再撐幾年」,還有那張自殺前一個月給他辦的健身卡。
這些無一不在說,哪怕喻晗做的差勁極了,賀平秋也汲取到了那麼一點點溫暖。
只需要一點點,就能堅持好多年。
「促使他去死是的病魔,不是你的疏忽。」朝幸業話音一轉,「但我說的那些症狀,你最近都有,是不是?」
喻晗張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他去到樓下,在信里寫到:
【你送我的那盆多肉沒熬過寒冷的冬天,我把它剪到只剩根莖重扦插,它竟然又發芽了,時隔一整個冬與春。
對了,家裡的洗衣機壞了,怎麼都轉不動。
我把它拆除分解成了一個個小塊,一道道螺絲,心裡舒服多了。】
……
第三次見面,喻晗依舊沒喝那杯咖啡。
這次朝幸業告訴了他一個秘密。
「其實我三十三歲以後才開始做心理醫生。」
「那之前,我也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她是抑鬱自殺,我陪她治病長跑六年,依舊沒能留住。」
喻晗出神地問:「您最後怎麼接受她離開的?」
「一開始根本接受不了。」朝幸業說,「所以我在本該結婚生子的年紀違背父母的期望去留學,讀的心理專業。我不明白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病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奪走他人摯愛的生命,我想弄懂它。」
「現在弄懂嗎?」
「還沒有。」朝幸業說,「還不夠。」
喻晗口中瀰漫起一股澀然。
「我前半生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學校里,學到了很多知識,相對正確的三觀,固若金湯的道德底線……但從來沒有人教我該怎麼面對至親至愛的死亡。」
以至於這一天到來時,他們都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果是好,第一反應不是祝福與接納,而是否定與逃避。
再隨著時間流逝,這份傷痛會越來越深,在往後的人生里,無數次將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
「但後來我想明白了,人之所以無法接受摯愛死去,與摯愛的痛苦或快樂本身關係不大,只是因為他們的離開,我們的靈魂就好像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我們只是在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才無法接受他們離開,我們自大地認為,活著才是最好的,陪在我們身邊才是完美的。」
「可死亡不是愛的終點,遺忘才是。喻晗,帶著他賦予你的改變往前走吧,去看看他來不及去看的世界。」
結束後,喻晗下樓,再次給賀平秋寫了一封信。
這次他選了個漂亮的火漆印章,是大海與藍天交接的圖案。
他在信里說:【我想帶你去看看。】
海很藍,天也很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