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也是他、爱也是他。
因也是他、果也是他。
“盛聿恒……”缓缓地,裴逐闭着双眼、嗓音沙哑着,就仿佛在念一句不为人知的密语。
不知他在初见自己之时,是否曾感觉到崩溃破灭?又是否会怀疑自己成为一名律师的理想?
而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裴逐认清了这一点,心中却也更加苍凉可悲,缩在这墙角一隅,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但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如此千里迢迢地来爱一个“混蛋”。
只不过……“混蛋”自己,却不相信会被“爱”,从而错失了这份……唾手可得的爱意。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可婚礼却还是得参加
但在酒席上,俞姿怒气未消,一直在说,“哎哟,我看这孩子算是养废了,什么态度跟妈妈说话……”
这一桌坐的,全都是娘家亲戚,也就是外公外婆、以及几位姨、舅。
几位姨全都在迎合着俞姿,还时不时瞥来一眼,“小裴这是像他爸了,哎哟,咱们这儿可没有那样脾气,那些苏北人哟”
忽然,又有一杯酒,递到了面前来,“哎哎,小裴啊,舅舅问你件事儿。”
大舅也是油头粉面的长相,笑盈盈的,眼睛快挤没了,“你表弟快毕业了,弄到你们律所好伐?帮帮这个忙,舅舅敬你一杯啦~~~”
裴逐推了推脸上眼镜,淡淡道,“不行。”
“什么”大舅都惊呆了,眼睛一瞪,“舅舅都敬你酒了好伐,你个小辈、什么态度?”
可裴逐还是没什么表情,只伸出一筷子,夹了点青菜,他嘴角已经烂出了个大血泡,嗓音很轻,“我离职了。”
他大舅明显不信,很鄙夷微妙地瞥来一眼,“哦哟~~~都是亲戚,竟讲出这种话。”
倒是俞姿她明显一愣,“你说什”
“啪”的一声,裴逐将手中筷子,拍在了桌面上,目光径直坦荡,“我说我离职了。”
偌大的酒席餐桌上,陡然寂静了一瞬。
缓缓地,他大姨、二姨仿佛看到什么笑话,嘴角不由向上挑起,“哎哟~~~你妈妈可经常说,你年纪轻轻、就年薪百万,怎么就舍得辞职了?”
俞姿脸颊陡然气红了,既不屑又不善地瞥去一眼,软刀子似的呛人,“是啊,我儿子就是优秀,年薪这么高,他都不放在眼里。哪像某些人撑死累活,赚那么两个铜钿。”
刻薄、又自私自利,整个家族都仿佛模子印出来似的、如出一辙。
在这么一瞬间,就仿佛有真相,轰然着、醍醐灌顶
周遭都热热闹闹的、觥筹交错,可裴逐的双眼却怔愣颤抖,缓缓地,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轻蔑、悲凉的淡笑。
“……没有一丝一毫的‘爱’。”他不知是在对谁呓语着,连呼吸都抑制不住在颤,“人在‘吃’人……”
但荒唐可笑的是,这是在他在这世界上唯一、且仅存的“家”了。
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喜气洋洋地,“新郎、新娘来敬酒了”
他表妹以及表妹夫穿着通红的喜服,先走到了娘家这一桌,“姥爷、姥姥”
这一嗓子,让原本不睦的亲戚们都尴尬了一瞬,还是他小舅舅最先反应,掏出了个薄薄的红包,“恭喜恭喜。”
结果他姥姥却眼疾手快,狠狠扒拉一下自己小儿子,“给什么钱、给钱?”
他表妹几乎尬在了原地,憋红了眼圈、或者不知自己还该不该笑,“……”
而姥爷则目不斜视地,一杯一杯只管喝自己的酒,双眼眯着,嗓音拖得老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听丈夫婆婆的、勤快点洗衣做饭,不许顶撞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