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看向弹琴之人,便见江漾依旧是一袭白衣,盘膝坐在矮几前,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那态度亦如面对他时一般,不喜不悲。
那日他在门外驻足良久,始终没有进去打扰。后来,他经常会听到江漾弹琴,弹的曲子每次都不大一样,但琴韵却始终如一。
有一日,他正倚在外头听着琴声,忽闻一丝杂音,琴弦断了。
随后,厅内传来了江漾的一声轻叹,似是有些无奈,又带着点惋惜。
他平日里很少在江漾身上看到什么情绪波动,没想到对方今日竟是为了一根琴弦如此沮丧。
那日,江漾没再继续弹琴,断了弦的琴也没法再弹了。
他让人摆了棋盘,自己一个人坐在几旁和自己对弈。
呈央君走到他对面坐下,取过了一盒棋子。江漾怔了一下,并未在意,依旧将手里的黑子落在了上头。呈央君活了几百年,下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只是他心不在焉,一路都在被江漾围追堵截。
但他却没觉得懊恼,反倒因为在江漾身上体会到了一点情绪,而觉得沾沾自喜。
从前,他觉得江漾不像个人族,倒像是断了七情六欲的妖族。但日子久了,他也就渐渐咂摸出来,江漾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是心如死灰罢了。
对方的冷淡,是对他的惩罚。
他越想索取,江漾越是不给他回应。
“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稍微高兴一点?”呈央君隔着棋盘问他。
江漾落子的动作一顿,忽然淡淡笑了一下。
这是他来到南海后,第一次露出笑意。呈央君恍惚地看着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吧。”江漾忽然开口。
“好。”这日,呈央君捡着外头的事情朝江漾说了一些,他也不知道对方想听什么,便总是换着话题,每当从江漾脸上看到专注的表情,便会就着那个话题多说一会儿。
自那以后,他便时不时去人族走动走动,听到有趣的事情便回来告诉江漾。大部分时候,江漾都不怎么在意,但偶尔会露出点笑意来。
就是这点笑意,令他越陷越深,再难自拔。
5僵持
被呈央君废去双腿一事,并不在江漾的预料之中。
他虽运筹帷幄,但到底只是个凡人,呈央君的偏执远乎他的想象。
双腿被废后,他曾一度近乎崩溃。
任何四肢健全的人忽然失去双腿,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但他是个愿赌服输的人,对于已经生的事,从不会做无谓的痛悔。
那段时间,呈央君眼底偶尔会带着点懊悔,他甚至试过替江漾修复双腿的经脉。然而江漾是人族,靠五谷杂粮养活的血肉之躯,与靠灵力存活的妖族不同,呈央君只能替江漾修复细微的伤处,却无法弥补亲手铸成的大错。
于是,江漾只能拖着残废的双腿度日。
“你恨我吗?”那日呈央君问他。
“你问过一次了。”江漾态度冷淡,“南海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谁也不恨。”
“你当真不恨我?”呈央君一手摩挲着他早已残废的膝盖,“当真不恨吗?”
“我不会恨你,也不会爱你。”江漾说。
呈央君目光一滞,眼底满是挫败,但那挫败很快变成了灼。热的渴。望。他得不到江漾的心意,便恨不得将满腔的不甘和愤懑都以最直接的方式宣泄出来……
江漾这一次挑衅,换来了足足数日的纠。缠。
等呈央君离开时,他身上已满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