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阁是一栋三层高的阁楼,平日里如无需要,是不会打开的。此时除了两个看守的侍卫,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外头的鸟叫声。墙子没费什么力气便进了阁内,一边等杨絮,一边随意翻找起来。
这里面的书确实多如烟海,那一个个扭曲的字看得让墙子头疼,他皱着眉丢下手边的书,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二楼。二楼的架上摆放着许多卷轴,虽然也繁多,但至少是些墙子能看懂的东西了。
墙子随意打开一副,那画上以精湛的工笔,绘着一位衣着明黄的女子。这女子头戴金冠,衣饰繁复华丽,端坐在画卷里,目光沉静地盯着墙子。
这是谁?不认识。
或许是某一位曾在这宫里生活过的女人,甚至她还曾无数次路过墙子身边。但是凡人寿命短暂,来来去去那么多,墙子也就渐渐并不关心,也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
杨絮这家伙,今日不知是做什么事情去了,竟迟了这么久。墙子暗道,等一会儿杨絮来了,自己须得好好数落他一顿!
这么想着,墙子百无聊赖地绕到画架尽头。忽然,他发现在不远处的案桌上,还供着一个明黄色的长盒,那盒口贴着封条,看形状也应当是做画匣用的。
这里面也放着画吗,可怎么不与其他的画卷放在一起?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一念及此,墙子毫不犹豫地上前去,揭开了封条,打开盒子。盒子里果然是一副画轴,不过这副画与别的不同,被装裱得格外细致,周围还衬了一圈金线,想来它的主人应当极为重视这副画,或者画中人才对。
画轴许久不曾打开,画布滚动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然后画中人便慢慢显现在墙子眼前。
前面的画像,皇妃们多是静坐着任由画师落笔,可这副却不同。画中的女子并不是静坐着,而是倚门回首,一双眼睛如秋水般含情灵动。在她身前,还有一株梅树,几点红色的梅花挡在了女子的面前,却又衬得她清丽无双,人比花娇。
美中不足的是,这幅画明显画技不如之前的画作,有些笔触还很潦草。
但是,即使是这样,墙子也一眼就认出了这画中的女人是谁!
昭妃娘娘!
这个女人竟然是昭妃!
墙子来了兴趣,心中暗笑三声。那个疯婆娘天天趾高气扬,在皇城里横行霸道,见人就说自己生前也曾宠冠六宫,看来还真不是胡说八道。
他把这副画轴带出去,烧给昭妃得了。这样等昭妃下一次要炫耀自己受宠时,还可以打开画卷,向旁人展示一番。
墙子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刚把卷轴放回盒子,便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响动。
楼上有人?
墙子完全没有自己是偷潜进凌云阁的自觉,直接顺着楼梯往三楼去。
三楼的布置要比一、二层简单得多,寥寥几个书架,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摆放书册或者画轴,空荡荡地落着灰。而在尽头处,高高地供奉着一副画像。
怎么到哪里都是画?
墙子懒得再看,想要回身从楼梯离开,便听到身后有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
墙子回头一看,便见一个白衣中年男人正立在楼上,胡须微长,但打理得很好。
墙子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男人,心中研判着他的身份,嘴里却随意道:“我是伺候皇子伴读的侍从,进宫不久,迷了路。”
男人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先不说你诓骗的罪过,便是你敢擅自动宣帝遗物,便是死罪。”
这盒子是宣帝的,那和昭妃平日里的话果然对得上,她确实是宣帝的宠妃了。
“我并不知道,只是好奇。”
男人兀自道:“当年宣帝临终时曾下令,密封此盒,凡有窃视者必遭腰斩。”
看一眼就得腰斩?是自觉画技丢人,不愿现于人前?
墙子道:“我并不知道,它就放在桌上,我放回去就是了。”
那男人似乎是还没见过这般无礼的宫人,墙子见他似是准备叫人,当即直视男人的双眼,暗自运转灵力。
男人果然不由自主地盯着墙子的眼睛,视线渐渐涣散,恼怒的神情也松懈下来,脸上神采全无。
“你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任何人,是不是?”墙子的声音暗含诱导。
男子迷茫地回应:“是,不曾见过任何人……”
墙子心满意足,自认灵力高超,便是如今呆在这躯体内,只能调动低微的灵力,但控制个凡人也尽够用了。他轻轻地退下阶梯,像是怕惊动睡梦中的人似的,最后消失在男人空洞的视野里。
墙子并不想惹上麻烦,至少现在他还需要这副躯体,这个身份。
都怪杨絮,到现在还不来。难道他真的不肯帮自己?这没良心的混蛋,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出力,下次见面必得好好痛骂他一番!
而此时此刻,被墙子痛骂的杨絮,在皇城之下的地宫里,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妖鬼也会打喷嚏吗?真是见了鬼了。
杨絮看着眼前那硕大的名为“稷玄”的黑影,心中暗道,可不就是见了鬼吗。
他在去凌云阁的半途被鹿头妖拐到这里,也不知道墙子等不到他,心里会怎么编排他呢。
“杨先生,你在想什么?”稷玄的影子在石壁上如墨一般。
杨絮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杨先生,为何我之前托你去做的事情,你迟迟不肯动手助我?”
桓宁之变
与虎谋皮,也有被饿虎吞噬的风险。这个道理杨絮一直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