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下车的那两?个学生是东方?红小学的。
很快,那位老师带着两?个学生回来了,车子慢慢开了出去,前排其?他公社小学的老师跟那位姓董的老师寒暄起来,大意是他们其?他学校的平时连美术课都没有,这次去参加初赛基本也是重在参与,获奖就靠东方?红小学了。
那位董老师矜持地客气了几句,几人聊着,不?知是谁突然说:“听说这次还有个大队小学报名,这不?是乱来嘛,村里的孩子能上学就不?错了,还画画?”
那人嗤笑了下,显而易见的不?以为然。
有人悄声提醒,柳桥公社的人就在后面,那人撇撇嘴,说了句:“实话还不?让说了?”
何老师站了起来,想要说话,又被王老师息事宁人地拉着坐了回去:“算了算了。”
程涛皱着眉,回头安抚地看了眼几个学生。
沈茉儿扭头看了眼,见几个孩子都是一副赧然无?措的样子,顿时脸色微沉,站起来朗声说:“我是柳桥公社杨柳大队的老师,我姓沈,前面那位说我们乱来的同志,你是老师吗?”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前排的学生们都好奇地扭头向沈茉儿看了过来,几个老师则面面相?觑。
之前说话的那人撇撇嘴,无?所谓地说:“这不?是废话吗,这里哪个带队的不?是老师?”
沈茉儿冷着脸,说:“既然是老师,就应该听过有教无?类这个词,就应该在面对学生的时候一视同仁,就应该尊重每一个学生学习知识、参加比赛的权利,而不?是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随意地贬低、奚落农村的孩子。国家都在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位老师你为什?么却这么看不?起农村,看不?起农村的孩子呢?”
那个人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是个剪着胡兰头、脸有点大、三十来岁的女人。
她瞪着沈茉儿:“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评价了一下,怎么就成看不?起农村,看不?起农村的孩子了?”
沈茉儿淡淡看着她:“你所谓的实事求是的评价,不?过是你自己?无?端的臆测。你是不?是看不?起农村孩子,相?信在座的人内心都有自己的评价。”
那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顿时脸颊通红,东方?红小学那位董老师忙站起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兄弟单位,胡老师,还有这位小沈同志,大家都少说一句,这么多孩子看着呢,这影响太坏了。”
沈茉儿点点头:“确实,为人师表,理应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董老师:“……”
那位胡老师明显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董老师拽了拽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把?她摁回了座位上。
沈茉儿见状也坐回了位置上,前排何老师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程涛也笑着跟着竖了个大拇指。
一整车的小学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都有些惊奇。
第一次看到老师在他们面前吵架!
胡老师带来的几个学生,隐晦地交流了下眼神,都觉得有点丢脸。
他们老师吵架吵输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实他们也觉得胡老师好像有点看不?起农村的孩子,明明之前还有老师说,大队的学生敢去市里参加比赛勇气可嘉来着。
柳桥公社小学和?杨柳大队小学的孩子们,都捂着嘴偷偷地乐,尤其?杨柳大队小学的几个,一下子都挺起了胸膛、扬高了脑袋,不?紧张不?害怕了。
到市里已经快中午了,车子直接开进市教育局借来的比赛场地市工人俱乐部?里。一下车,大家就被工作人员引导到一个很大的室内场地里,里面早有穿白色厨师服的人等候着,等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排好队后,就依次给他们派饭。
每人一大勺米饭,两?小勺菜,菜是红萝卜炒肉丝和?青椒炒鸡蛋,虽然肉丝和?鸡蛋占比都比较少,但是这伙食好得已经让大部?分?人都喜出望外?了。
杨柳大队六个小学生一手捧着搪瓷盆,一手拿着勺子,相?互看了眼,小表情都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快吃吧,吃完了休息一下,下午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比赛。”程涛乐呵呵地说。
沈茉儿摸摸周招娣的脑袋,也说:“赶紧吃。”
几个孩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沈茉儿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抬头看到周招娣悄悄地抹了抹眼角。
她吃得特别认真,沈茉儿原本还怕她看着那么瘦小,吃不?完这一大搪瓷盆的饭菜,哪知道她很快都吃完了,搪瓷盆干净得跟用水洗过一样。
吃完饭后,搪瓷盆和?勺子被工作人员收了回去,他们原地休息了会?儿,然后上厕所,检查随身带来的文具,再根据工作人员的引导小蚂蚁似的,进了一个个教室。
带队老师回到吃饭的地方?休息、等待。
期间,沈茉儿站起来走动的时候,还听见那个胡老师阴阳怪气地跟其?他人说:“到时候拿一串零分?直接垫底才好看呢。”
这回沈茉儿没理会?她。
三个小时后,比赛结束,老师们都没来得及询问学生发挥得怎么样,就匆匆忙忙地带着学生上了返程的车。
等到车开出去,有人嘀咕了声:“新乡公社的人换车了啊。”
沈茉儿没注意,她根本不?知道谁是新乡公社的,还是何老师跟她说了才知道,那个胡姓老师就是新乡公社的。
何老师还跟沈茉儿透露了个消息,这个胡老师的爱人是县委教育局的,朝中有人嘛,所以她平时说话做事都有些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