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上任魔尊的福,除三岁小孩外的所有人修都对魔修有去除不掉的刻板印象:心性不定。
眼见逐步走近的尔涯,南思安只当他突然发疯,右手警惕地握住剑柄。
舒孟焦上前一步,沉着道:“魔尊这是何意?”
尔涯笑道:“并非我有意冒犯,而是看见故人,一时情难自已,这才过来,想找她叙叙旧。”
衆人顿时一片哗然。
“谁啊?”
“真的吗?莫不是——”
“我们之中有魔修的奸细!?”
“我竟不知我人修中,会有魔尊的故人。”舒孟焦冷声道,抹除骤然産生的信任危机,“人修魔修已千年不曾往来,阁下前月才初临人间,何来旧相识一说?”
“故而我也十分意外。”
舒孟焦问:“既如此,魔尊不妨指出来,那人是谁?”
衆目睽睽之下,尔涯向贺锦君所在的方向漫步走来,其余人修纷纷避让,贺锦君混在人群中一同退步,连走三步后,尔涯停下,叹息道:“两百年了,我在魔界遍寻不得,原来是因为你去了人间。”
说罢长臂一挥,贺锦君有心防备,奈何她在溯源之地修行多年,专攻活命和杀戮,对这种灵巧的技法一窍不通,只觉头上有风飞过,眼前世界顿时没了布料的遮挡。她清楚地看到尔涯脸上真诚却嘲弄的笑,和过去她在魔宫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清凉的秘境雾气随风扑到她脸上。
“锦君。”尔涯的语气真诚而自然,“这麽多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转瞬间,贺锦君独自站在空地,其他人远离她。
“不可能!”
贺锦君还没开口,南思安抢在她之前大声说,拨开人群,直直沖向贺锦君。
“你别过来。”贺锦君制止道,“后退。”
南思安停住脚步,委委屈屈回到原地。他还想说什麽,刚张嘴,贺锦君果断道:“你别说话。”又只能不情不愿地合上双唇。
贺锦君眼也不眨,“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何来认识一说,世间容貌相像之人多如过江之鲫,魔尊怕是认错了。”
“我可能认错其他人。”尔涯顿了顿,“但我绝对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妻子。”
贺锦君厌烦道:“说明你该去看看眼睛,检查一下是不是有病。”
尔涯笑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柔——在他把贺锦君扔下溯源之地时,他也是这样的表情,贺锦君头皮发麻。
“你抛弃我,可以,但你不能不认我们的孩子。”
尔涯回头示意,秦理接收到信号,居然从魔修中抱出一个圆滚滚的五岁小女孩,长得和贺锦君有几分相像!
好一场大戏,不消去看,贺锦君也知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对她与那孩子的面容。
不远处,南思安如遭雷击,恨不得马上沖过去问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碍于贺锦君的指令,不得不停留在原地。一旁的舒孟焦都没法保持平静,脸色扭曲了半秒。
另一边的白翊整只虎都傻了,屠苗苗更是重重跺脚,心里说不可能锦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小女孩应了一声,歪歪扭扭过去抱住了贺锦君的大腿,仰头叫道:“娘——”
“噌——”
极细微的出鞘声转瞬即逝,雪白剑光一闪而过,贺锦君不知何时拔出剑,一剑劈下,抱着她的小女孩应声裂成两半!
衆人惊呼,还没来得及感叹贺锦君心狠手辣,对小女孩也能下得去手,就发现地面上没有半滴鲜血。再细看,残躯内部不是正常的身体构造,而是一块块拼起来的齿轮和零件!那齿轮甚至还在转动!
“魔尊真是大手笔,如此精细的傀儡也舍得拿出来糊弄大家。”
贺锦君冷笑一声,再也无法忍耐,沖向尔涯!尔涯大笑一声,反手从储物戒拿出一把折扇,当着衆人的面和贺锦君缠斗起来!
他们俩没在地面停留太久,双双飞上空中。舒孟焦脸色一变,对看了一场大戏都没反应的水明香传音几句,水明香点头,双手张开,结出一张灵力网,接住贺锦君和尔涯攻势的余波。
其余妖修魔修赶忙照做。
半空中,贺锦君没有留手,剑尖统统指着尔涯的眼睛、心髒、喉咙,招招狠辣,出招刁钻,每一招都附带十成灵力,唯一的目的就是置尔涯于死地。如果不是因为附近是平地,只怕高山都能被贺锦君削平。
猛烈的攻势下,尔涯最开始都只能躲闪避其锋芒。
只见二人身影不断变化,打得有来有回,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尖锐的爆鸣声,震得人耳膜一痛。
忽然,一道白光划过,像是要把天划破一样,极为强劲的剑气劈向尔涯。尔涯反应极快,闪身并出手抵挡,头往后仰去,那道光堪堪贴着他的右脸划过,斩下飘扬的发丝。
经过尔涯,那道剑气余威不减,往下穿过秘境云,差点把秘境云劈散。
一时间鸦雀无声。
人群之上,贺锦君面色冷淡,右手执剑遥遥指向尔涯。她的剑剑身通白,而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些缕红色从剑尖处开始漫延。与此同时,尔涯脸上浮现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贺锦君忽然扬眉一笑。
她本是清丽的容貌,方才严肃时如冰雪缠身般不近人情,这一笑,好似冬雪消融,夏阳初现,展现出几分无人可挡的灼灼锋芒。
此刻风过人身,衣袂纷飞,她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方手帕,仔细地擦干剑身的血迹,动作斯条慢理。底下数百人,竟无一人敢出声,敬畏自心间油然而生,只眼睁睁见她如同擦拭污秽之物那般擦掉尔涯的血迹,然后松开手帕,那方小小的布料刚飘起来,转瞬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