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莉娜总能精准找到社区的窑子,对此她归结于四个字:天赋异禀。
“那个,老鸨子,这儿最好的货色给我来上两个!”波波莉娜推门而入,说话间挺直腰板,英气风发,或许是错觉,此时就连她脸上的小小雀斑也明丽了几分。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没错,但让她不耍风流拈花问柳,那还不如要了她二十四岁的小命。
老鸨柳叶眼骨碌碌一转,她侧过身,右手三指捻着作数钱状:“两个嘛。。。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呢。。。”
“赊个账。”波波莉娜挑挑眉,风轻云淡,她半含住右手修长食指,舌尖贴着指肚扫过,眼神似是那绣花枕头绵里藏银针。
老鸨不语,她仅是使个眼神,两名五大三粗的巨汉便从旁屋徐徐走出,气势汹汹。
其中光头大汉转身拦住了通往里屋的去路,他阴着那张方脸,目光灼辣,散发着一股子酒气的另一人则从头到脚打量起眼前的放荡女子,脖颈扭动时关节咯嘣作响。
见此,波波莉娜悻悻一笑:“唷,这俩二货吗,可真抬举我啊。”
眼见赊账的计划落空,波波莉娜耍完宝正欲离去,怎料一只力道浑厚的手掌已经钳住了她的手腕。
波波莉娜后起一脚,直踹鼠蹊,趁着酒鬼大汉叫痛松手之际,她又勾紧双指插入大汉的鼻孔。
一气呵成。
大汉明明是力大如牛,可他却在波波莉娜双指的拉扯下发出了杀猪似的哀嚎,硕大身体跟着波波莉娜纤细双指的走向滑稽地左摇右晃。
波波莉娜今晚不想打架,但她此时已经没有了兴致,心底一股子苦恼,借着大汉的一个失衡,她将手一松让他自个儿撞上了门槛。
风雪顿开。由于大汉的撞击,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吱呀”一声发出惨叫,一股脑涌入屋内的雪花在煤油灯照耀下冷戚戚,枚枚清晰可见。
风雪之下,波波莉娜不再自讨无趣,她妥协似的耸耸肩,转身掏出手帕擦擦手。
那手帕原本正被浓妆艳抹的老鸨攥在手里,当她发现这点时,那名被两下撂倒在地的大汉才骂骂咧咧站起身,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该捂着红肿的额头还是扶一下散了黄的宝贝疙瘩蛋。
已经走远的波波莉娜双手插兜,深吸一口透心凉的冰汽。
今年的夏天算是这么过去了。波波莉娜在心中感慨,同时也是提醒。
她知道阻挡凛冬与盛夏的屏障已经破碎,那些被冻土寒风撕裂的灵魂也将因此卷土重来。
无论是将近两百年前被手榴弹炸成烂泥的德国鬼子,还是三十年前被苏维埃超人活生生撕成两爿的美国佬,亦或是几年前天花大爆发病死的流浪者,它们在凛冬来临之际便会重建自己的无垠国度。
通常来讲,这些活尸们的疆域与生者世界互不侵犯,但那些半夜响起的可怖哀鸣总会让波波莉娜心里发毛。
“贵客留步!”
是那老鸨的声音,相比于之前的谄媚与狠辣,她现在却有些中气十足。
波波莉娜停下脚步,回头道:“喔?改主意啦?”
老鸨向前走近几步,但只是片刻功夫,她的罩袍褶皱处便填了层细腻积雪:“想接点活儿吗,佣兵?”
在窑子里整了那么一出,再加上老鸨们见多识广,自己的身份倒不难猜。
波波莉娜提起兴致,道:“说说看。”
老鸨嘴角皱纹随嘴唇一同运动起来:“帮我找个人,三天之内,三百戈比。”
波波莉娜也没想到仅仅为了找个人,老鸨子就愿意开这么高的价,要知道在一些大型城镇的市场上,一百戈比就足够淘到一套不错的家伙式儿了。
“知道耍我的后果吧,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佣兵话这么说,单子算是接了。
波波莉娜说实话也欣赏老鸨这样的雇主,若她是低三下四来求自己,那么自己就算把活儿揽下,也难免心生鄙夷。
“一位红头发的小女孩,她的后背上有一块圆形胎记。”老鸨侧过脑袋,从左耳取下副珍珠耳环,那首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就当做是定金。”
作为一名佣兵,波波莉娜绝不会多嘴来问任务以外的问题,至此她点点头,客套般笑笑,将那副耳环收入囊中。
翌日。
有着卓娅大姐的引导,波波莉娜走一圈便对慕缇尼克镇的布局熟悉了个七七八八,期间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名红头发女孩,准确来说这种发色她打娘胎起就没有见过。
();() 因为卓娅还要打点旅馆事宜,所以她一再确认波波莉娜已经痊愈后才肯同意她单独活动。
波波莉娜首先前往了镇子东南角的当铺,虽说铁匠铺和旅店甚至窑子都可以以物换钱,但珠宝一类的花巧物什还是走当铺来的划算。
信教的胖头老板擦拭着柜台的泥塑基督受难像,开出了二十五戈比的价格。
“四十五。”波波莉娜说。
反复的杀价折损了波波莉娜不少的唾沫星子,最终她卖得三十二戈比,她本想眼疾手快顺点东西,奈何当铺里人多眼杂,她也只好作罢。
不过三十二戈比已经算一笔可观收入了。波波莉娜用一枚戈比买了点仓鼠肉干打牙祭,再缀上一枚买上一壶热腾腾的龙蒿格瓦斯边走边喝,好生滋润。
亲自寻找那名小女孩绝对是大海捞针,所以波波莉娜打算从镇子上最容易打探情报的区域入手。
废土上每个有头有脸的聚居地都会有所谓的“腌臜大乐透”,说白了就是花钱淘点儿废品,没准会捡到宝。波波莉娜作为一名机会主义者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顺着当铺旁的苍蝇馆子出门直走可以上个斜坡,上了斜坡便是镇子的外环——一处废弃的货运站。
货运站远处锈蚀断裂的钢铁框架有如巨人森白的肋拱。早已被拆光的铁轨上,十几个废弃储罐绵延横亘,它们盖在一层锈色下,瘪的瘪,烂的烂,硬皮鼠与辐射蟑螂三五成群,爬进爬出。
曾经列车往来的货运站如今被各色垃圾填满,唯有中心的铁板小棚屋周遭留出了半径几米的空地。波波莉娜未曾经历过核战前的旧时光,因此她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废土上千篇一律的“腌臜大乐透”总会给她带来一种别致的温馨感。
就像百年前某位背井离乡的德州肥佬走进了一家西海岸的肯德基一般,腌臜大乐透就是废土换汤不换药的快餐店。
按照自己的习惯,波波莉娜先是大手一挥,买下了十戈比的垃圾。
“祝您好运,雪莉小姐①。”头戴爵士帽的老店主脱帽致意,收了钱,他开始捋顺自己花白的羊排式络腮胡。
老店主挥手示意,波波莉娜抽取了梅花六的卡牌,对应的垃圾袋便被学徒用抓斗倾倒在了波波莉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