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蝇顾名思义,第一次核战后它们撑死也大不过蝙蝠,但当第二次核战结束没多久,它们变异的子嗣便长到了小狗般大。
一些日本人喜欢将它们的腹部切成薄片生吃,据说鲜嫩多汁还能以形补形,大壮其阳。不过这种玩意无论生熟,辐射都会在人体内逐渐累积,最终的结果便是你某一天夜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可以发出绿色荧光,连肠道的蠕动都清晰可见。
严重点可能是你的右手突然可以跟你说话了。
此外,它们的酸袋富含高浓度蝇酸,对于物资匮乏的废土人而言,这种生物酸加水稀释后是不可多得的调味品。
波波莉娜用骨刀切开辐射蝇腹肉,一大勺被酸液融成粥状的蛇麦便淌了出来。
卓娅坐在波波莉娜对面,她自顾自地道起了歉:“晚上的话其他房间又要被住满了,只能临时给你收拾这么个房间了,别介意啊妹子。”
这番话反而让波波莉娜有些不好意思,她擦擦嘴,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酸溜溜的蝇肉有着类似扇贝的奇妙口感,和着粘稠粗糙的蛇谷羹,几口下肚便攻陷了波波莉娜的好肠胃。
卓娅笑笑,也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面颊红润浑圆:“那个,味儿还行吗?够吃不?”
波波莉娜连着点了两个头。
“我不会麻烦你们一家的,到时候我伤好透了就走,对了,有脏活什么的跟我说就是,一条命我欠着你。”波波莉娜细嚼慢咽,又端着搪瓷杯喝下一口“泥巴烧”,她后知后觉,直到酒精的灼辣感冲上喉咙才猛咳起来。
“脏活?”卓娅皱眉,挠挠头,“咱老公经营着自己的炼金实验室,那里挺脏的,不过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好。对了,你们这边是不是教会的地盘?我瞅着有个教堂来着。”波波莉娜说着说着已经不再把淳朴的卓娅当做外人。
她记得自己是看到了南面一个教堂模样的建筑。那木质十字架足有一人高,中间木雕有受难基督,插在那矮教堂哥特式的塔顶那叫一个唬人。整个教堂滴雪不沾,在一众白皑皑的屋顶间像是一排牙齿中一颗坏死龋齿。
“教会?不不不,其实是吕大帅的地盘,你瞧这地方,那些做祷告的呀,信教的人不是多嘛,所以大帅那边也迁就教会了。”卓娅回答道,看样子她正在克制对波波莉娜人生经历的好奇。
吕大帅响当当的名号一亮,大姑娘浑身寒毛直竖。要知道,这位废土大军阀的地盘狭长而贫瘠,北有第三苏维埃的钢铁洪流,南有新美利坚和Nazi残党虎踞,东部教会野心昭然。
();() 可纵使如此,吕大帅硬是靠着外交斡旋与可怕权能让自己的地盘成了三股势力的缓冲区。据说就算教会最强大的天启四骑士联手才能勉强与他战平。
最重要的一点,波波莉娜的养父“灵鼬”加西亚也在他的手上,只要将墨染棠的脑袋带到他面前,她欠加西亚的债可就算是还清了。
“操,那,这里不会是。。。”
“喀山废墟往西几里地,慕缇尼克镇。”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波波莉娜的话。
循着声源望去,波波莉娜才发现一名披着狩猎斗篷、手提黑色皮箱的老黑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背后。
老者的语调死气沉沉,像是背诵着旧剧台词,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几乎是营养不良者的标配,只不过区分于前者,老人的眼中始终闪烁着平静而凌厉的冷光。
“对了,这位大叔就是‘寻血猎犬’,是他救了你一命妹子。”对于老者的唐突出现,卓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甚至热情地介绍起来。
估计他的权能和传送有关。。。算了,别想太多。大多数超人类都具备心灵念读的能力,所以波波莉娜开始构筑起自己的谎言防线,现在她就是瓦西里,“瓦西里”就是她。
“谢谢。”波波莉娜将餐盘放下,擦擦嘴,颔首道谢,虽说那老头救了自己一命,但那带有凛冽敌意的眼神着实有些让她不爽。
“大叔,这位是瓦西里妹子。”卓娅继续介绍道,不过老者对卓娅也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模样,这甚至让波波莉娜也有些抱不平了。
“瓦西里·扎伊娜,谢谢你救我一命。”没多问细节,波波莉娜装作一副拘谨的模样。
被称为“寻血猎犬”的老黑人并不怎么领情,他睥睨着,继续自顾自地发问:“喔,那小子,那被野猪咬死的小子是你什么人?”
作为猎人,他绝不可能分不清人和野猪的咬痕。
老爷子的微笑显得僵硬且刻意,他并没有表现出年长者应有的和蔼,反而透露出几许阴险难测。
那小子。波波莉娜控制住了皱眉的欲望,她将沉默表演得淋漓尽致。
片刻后,她缓缓回答道:“我的儿子。。。被一名吸嗨了的掠夺者。。。咳,那混蛋将他当着我的面咬死了。”
波波莉娜扯谎的能力一流,因为她在扯谎时会全身心投入。
“我的村子,还有家人。。。”波波莉娜回忆起过去最痛苦的日子,颓废来自于心中最坚硬疮疤的破碎。
寻血猎犬打个无声的哈欠,老者形销骨立,辐射病的摧残致使他在年轻时就已掉光牙齿,如今他松弛的面颊无可避免地向下垂着,洞察一切的冷峻双眸却仍能带来不怒自威的气魄。
卓娅捂住嘴巴,听完波波莉娜的谎言,她似乎也想起了一段过往,泪花不觉润湿眼角。
“我见过那些掠夺者了,说意大利语的,从西面跑那么远。。。他们一定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洗劫屠杀村落只不过顺手图一乐,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躲避灾厄。”老者半天没眨眼睛,也没挪半步,他握着那副巨大的手提箱,清清嗓子继续道,“他们如果顺着莫斯科附近的铁路杀过来,也许几个周的脚程就够了。”
“对不起啊妹子,咱很抱歉。。。”卓娅拍拍波波莉娜的肩膀,后者继续以沉默回应。
波波莉娜本想将机械亡灵的袭击和寻血猎犬一讲,但她思虑过后决定先将这信息压一压,她现在身上的筹码可不多。
“那些垃圾对你儿子做的事真是猪狗不如,天晓得他要是来了我们镇上会干什么畜生事。”老者喃喃道,声音刚好够波波莉娜听清。
此时一只蠓虫在他宽大发油的额头上如野马般狂奔,老者伸出缺了根无名指的右手将虫子弹走,挠挠头,嘴里又絮絮叨叨像是刚刚什么也没说,他提着那古怪的巨大手提箱,慢悠悠走下楼,没再多看波波莉娜半眼。
“喂!”
大姑娘踉跄几步跟上,她本想扯住寻血猎犬的衣角,但那触之可及的大活人却在她指尖触碰的刹那消失了个无影又无踪。
天有些抓阴,乌泱泱的云连成一片。寒冷与温暖形成微妙的和谐,终于,雪下了起来,这是宣告入冬的第一场雪,静悄悄。
①萨拉诺夫:即萨拉凡,在莫斯科周围也被称为萨拉诺夫,一种俄罗斯传统服饰,通常为粗麻布做的厚呢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