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脊背緊了緊,看向他:「你想玩什麼?」
他目光里有點緊張,但肢體上已經拿了東西準備往起站了。江子鯉從他這一行為里讀懂了他的意思——雖然我心理上非常抗拒,但如果你需要,我還能堅持。
「誒誒我就隨口說說,哪也不去,坐著吧你!」他連忙把人摁死在長椅上,「你能行我不行了,撲街。」
於是這直眉楞眼的貨就乖乖坐下:「嗯。」
夏景其實並不是外人看起來那樣冷的一個人,他很年輕,也和其他少年人有用不完的活力——這點從他能完美兼顧打工和學習就能看出來。
只不過他非常不擅長表達,很多時候要麼是錯過開口的時機,要麼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江子鯉幫他說了就好。
這就導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很難以接近,在熟悉的人面前,他又很難以溝通,即使是喜歡他的人,也只是被他「愛答不理」的外表吸引,那一點源於少年人的活力和可愛,反而會讓他「ooc」了。
江子鯉想笑:「下次別逞能了。」
夏景:「你不也一樣。」
「我那叫沒做好預期規劃,」江小爺岌岌可危的面子不容褻瀆,抬手一指他,「不許反駁。」
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聊,聊到江子鯉的眼皮都有點沉了,墜著他脖子撐不住腦袋,一點一點地往後掉。
現在的夜風已經有點凍人了,據說焦候他們要瘋到遊樂園放完煙花才走,大概得九點多的樣子。
夏景的目光在瑩瑩燈光下微有些發亮,那光收進他眼底,又仿佛落在了江子鯉身上,溫柔地為那人一腦袋的捲毛勾了一個俏皮的邊。
他被衣領遮掩下的喉結動了動,垂接住江子鯉手裡握不住的礦泉水,輕輕推了下他:「走吧。」
「嗯?」江子鯉一激靈睜開眼,抬手揉了揉,「沒注意睡著了……咱們去哪啊?」
夏景別過視線:「回家。」
「唔。」其實江子鯉早就想回了,兩個人一拍即合,夏景立刻掏出手機給其他人發信息。
江子鯉在旁邊攤手伸了個懶腰醒盹,一雙腳擦過椅邊翹起又放下,舒服地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有點綿懶。
夏景把手機丟回兜里,站在一側看他:「緩過來了?」
「還行。」江子鯉拍拍屁股上並不存在的灰,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夏景依然在他落後半步的位置。
走著走著,江子鯉回頭看了一眼,突然急走了幾步,把喝完的空礦泉水瓶丟進可回收垃圾桶里。
隨後,他小跑著回去,往夏景身上一撲,一胳膊攬住他的脖子,把人壓著彎了腰問:「你幹嘛總不愛並排走,跟在我背後怪滲人的。」
夏景被他一隻金剛鐵臂壓住,帶著往前走了幾步,人差點摔了,側頭瞪他。
江子鯉被逗樂了:「你也太有了!」
夏景長這麼大頭一次被迫安上這種評價,氣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兩個人一路掐著往出口跑。
遊樂園的遊客依然非常有精神,不遠處的人們聚在一起,正翹以盼著不久之後整點的煙花。
不知道煙花有什麼好看的,北城最近幾年對這玩意兒的管制鬆懈了點,逢年過節鞭炮聲能透過玻璃把人震成腦震盪,一簇一簇的乍一看還算鮮,看多了其實也就那樣。
江子鯉在大門口打了個車,這邊路有點堵,好一會司機才到,他倆往車後排鑽的時候,突然聽見園區內一陣爆破的聲響。
司機「誒呀」了聲:「今天接單的時機巧了,正好看見煙花。」
江子鯉坐在靠馬路的一邊,聞言往遊樂園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而這第一眼沒看到窗外,先看到了夏景往外扭的臉上。
那人的半條身體被園區大門的黃光掃了一圈,平時略顯鋒利的輪廓竟磨得柔和了許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外面時,瞳孔里倒映著煙火五顏六色的光。
剎那間,再美再藝術的花火都成了某人的背景板,因為江子鯉的目光只落在了他身上,吝嗇地沒有為遊樂園價值連城的表演分去一眼。
千篇一律的煙花,只有開在特定的人背後時,才能永遠讓人看不膩。
車內異常安靜,司機踩著油門漸漸行遠了,直到再也看不見遊樂園,江子鯉視線猛地和夏景撞上,才有些倉皇地扭回頭。
他因為車載暖氣而有些薄紅的臉血色退盡,無意識地扣著手指。
江子鯉腦內反覆回放著剛才那一幕,這才猛地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在想什麼——他想把那個看起來有些孤寂的人摟住,他想越界,想在座椅下觸碰他的手,想就這樣順勢湊過去抬起頭……
他想親他。
江子鯉有些驚懼地收起了自己越來越離譜的思緒,然而一件事一旦有了最開始的苗頭,就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了。
我是同性戀嗎?江子鯉有些無措地想。
「同性戀」這個詞,每個字都像帶著密密麻麻的小針,每想一次,就扎他一回,直到江子鯉在心裡把自己扎的滿身血窟窿,也擋不住他反覆詢問自己的念頭。
他從小到大性子都不算太熱,沒對誰這麼上心過,社會上這麼多年的耳濡目染不斷提醒他要和異性保持距離,不要過曖昧的那條線。
那同性呢?沒人教過他,和同性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