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皮肉伤,未伤及筋骨,不碍事,师父给我上了药,已经不痛了。”
“你怎么猜到我会被发配到这里?”
“屈氏这些年犯错的族人都被关押在这里,里面死了不少人,我有点不放心。”
子玉说这话时,明显犹豫了一下,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感觉他比老子还担心。
“放心吧,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与其被豺狼虎豹啃了,我宁愿和鬼做室友,说不定那些鬼友正寂寞,缺个人打团呢。”
子玉皱了皱眉,似乎没懂我说的“打团”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应该感觉出了老子破罐子破摔的坦然,眉头很快又舒展了一点。
要说不说,这破宅子真的藏得很深,巷子都不知道穿了多少条,我们终于走到一个大木门前面。
这木门在昏暗的月色下看着,就像个鬼屋入口。
何伯开锁推门,在门边摸索几下,拿出一根火烛点燃,引着我们往里走。
一进去我才发现,这是个相当大的宅子,就连一进去的院子,都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卉,除了花朵开得正艳,其他都破败不堪。
一想到何伯用那位仁兄的骨灰沤肥,我现在看那些灼灼盛开的花朵都觉得毛骨悚然。
“公子,这边。”
何伯领着我们穿过走廊,进了月门,又穿过走廊,又进了月门,最后推开一个小木门,终于进了最里面的居室。
木门嘎吱作响,何伯把屋里的烛火都点燃,我这才看清了这间居室的陈设。
就是简简单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饭桌,还有一个读书的案几。
房间很久没人清扫,已经积了一层灰。
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木门,果然看见了木门上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这时恰逢一阵风过,火柱摇曳,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上……好像正有一双腿在摇晃?
老子转身就想往外走,现在就算把我丢出去喂豺狼,也绝对好过让老子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
可是我使不上劲,子玉略一收紧揽腰的手,对我道:“云笙哥想去哪里?”
何伯转身看我,苦着脸道:“确实是太委屈公子了,公子是金枝玉叶的贵人,怎么能住这样的屋子,可眼下除了这间屋子,其他屋子是要多乱有多乱,且多年未住人,早已蛇鼠成群,实在来不及清扫,公子先委屈几日,待老奴找来人手,帮公子布置出另一间居室。”
“多年未住人……也就是说,之前那位族人真的是在这个房间自尽的?”
“对,正是在公子上方的梁上,投缳自尽的。”
何伯长叹一声,我脚下一软,彻底瘫了下去。
昭氏翎,凤凰之翎
“公子,今日夜深了,老奴先回去,明日鸡鸣之前还要把府中的活干完,等干完活之后,老奴再带些吃食衣裳来,公子今日受罪了,早些歇着吧。”
何伯说完,擦擦眼泪,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偌大的院子里,只剩我和子玉二人。
子玉将我扶到床边坐下,掸掸上面的灰,又让我躺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药囊。
“师父给你的?”我问道。
“嗯。一个内服,一个外用,你先吃了这个,我再帮你抹外用之药。”
我赶紧吞了那粒红乎乎的小药丸,秋荑虽然神神叨叨,但他的药是真有效,几乎用一次就立马见效。
“他怎么知道我会被打?嘶~轻点。”
我趴在床上,子玉慢慢拨开我的衣裳,血液凝固早就将衣裳和皮肉粘在了一起,他虽是十分小心轻柔,也免不了我痛得满头大汗。
“你的伤势很重。”子玉怔愣一下,轻声道,“可能这次要躺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恢复。”
我笑了笑:“没死就行,我得罪了你们若敖氏老大,屈氏家主不把样子做到位,怎么能让子湘老贼消气。”
子玉默默跟我上药,片晌,问道:“为何救我?”
我扭头看他,觉得他在问一个很可笑的问题:“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倘若换成是我进那个遭瘟的烛火阵里,你会不会救我?”
子玉默然,似乎在犹豫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方才摇摇头:“可能不会。”
老子一口血差点梗出来:“不会?你怎么这么无情!”
“不是我无情,而是我觉得要是进入烛火阵的是你,也许不会输。”
“那万一输了呢,万一快死了呢?”
“还是不会。”
“……”行吧,算老子白问。
“我不知道你们那个国家的规矩是怎样的,但在楚国,如果互相干涉太多,氏族与氏族之间就会积累怨恨,长期以往,就有可能发生互相攻伐的灭族祸事,这种情况在此之前并非没有发生过。上一次氏族混战还是在大王初登王位之时,那时候的楚国并不是只有如今的六大氏族,有两个氏族在那场混战中被全族诛杀殆尽,周边国家也趁机攻占了楚国许多领地,最后还是令尹大人出面平定混乱。他制定这些规矩,自有他的道理。”
我听出来了,这家伙完完全全是子湘老贼的迷弟,虽然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吧,但还是让人寒心。
“所以他要你为他死,你也心甘情愿?”
子玉停下抹药的手,侧头看我:“为何你认为他是让我去送死的?是不是薳东杨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没,你误会了,是我自己瞎猜的。”
你小子,怎么宁愿怀疑薳东杨当搅屎棍,也不愿怀疑是老子机智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