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换上的仆婢,依着呈勳的要求,不敢对瑛哥儿纵容,虽说不至于严格,却也是该劝、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落下,昨儿个我多看瑛哥儿两眼,确实比过去规矩得多,知道你今天要进府,他很高兴。」
「他是高兴会有吃不完的糖葫芦吧。」
「孩子跟猫狗一样,有吃的就能哄得动。」
「不能这么说……」
婧舒才要反驳,车子骤然停下,许是强绳拉得太紧,导致她整个人往前倾,就在差点儿摔出车厢同时,眼明手快的席隽抢先一步将她拉回来。
这一拉,她跌进他怀里,他呆了、她愣了,两个人都忘记下一步该怎么做,于是她停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听取笃笃笃的稳定心跳声,没有失序、没有乱码,一声接着一声的轻颤,也稳了她的心。
再抱下去,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登徒子了,推开婧舒,对上她的眼。「没事,别怕。」
「席公子,有人拦车。」车夫在外头说话。
拦车?他才返京几日,识得自己的一只手都数不完,怎就有人热烈欢迎?眯起眼睛冷冷笑开,是她吧?只会是她,不过速度这么快,看来那位最近日子过得很糟糕。
也行,他本就打算速战速决,不想拖拖拉拉没完没了,早点锣对锣、鼓对鼓正面迎上,他才能够腾出手来……当官。
搏了眉,他摸摸她的头安抚道:「没事的,我下车看看。」
「好。」她点点头目送他下车,鬼使神差的……明明没事,可她忍不住叮嘱,「小心点。」
席隽一愣,下一刻,一阵心暖……她在担心自己?
多久啦?有多久没人在乎他会不会危险、该不该小心?被关心的感觉超好……他握握她的肩、留给她一张笑脸。「我很快就回来。」
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拦在车前,他穿着仆人的蓝色棉布裳,在看见席隽下车时立刻小跑上前,弯腰恭顺道:「奴才是忠勇侯府的管家李忠,奉命前来迎接大少爷回府。」
「奉谁之命?」席隽昂首,眼底带着两分恶意。
「奴才奉侯爷夫人之命,迎大少爷回府。」他把话说得又亮又响,刻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对大公子有多亲切宽厚。
「这话说得有意思,我娘已故去数载,怎能命你们来迎我回府?是夜半作梦得到灵犀吗?」席隽似笑非笑问。
李忠愣住,大公子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晓得?清两下喉咙,他硬着脖子回答,「大少爷有所不知,先侯爷夫人出事后不久,皇上为侯爷赐婚,现在的侯爷夫人是明珠县主。」
「了解,父亲再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个家就留给侯爷夫人和她的孩子们吧,我不掺和,省得折腾。」
「没有的事,夫人仁慈宽厚,大肚良善,绝对不是大少爷想的那样。」
「不是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姑娘,别人家刚死老婆就急匆匆哭到皇上跟前,求来一纸和圣旨,好顺利嫁进侯府大门,母亲出事至今也就五个年头,听说侯府里面有个年近五岁的小少爷,所以……良不良善的就不提了,但夫人『大肚』肯定是的。」
他这一说,围观群众忍不住呵呵大笑。
生孩子得怀胎十月呢,怎么算也不该有个五岁孩童呀?是侯爷生性风流,还是县主恬不知耻,硬要造就事实?高门大户后院多龌龊,谁晓得真相是什么?
这话听得管家李忠急跳脚,都说家丑不外扬,怎地他一开口就不留半点情面?哪儿有洞往哪儿挖?他压低声音道:「大少爷,有话咱们回府说,您离家多年府里上下甚是想念。」
「母亲的人早都被县主给清除了,别说想念,便是认得的人都没几个,你这话……虚伪罗。」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是、是大小姐想您。」
「一场莫名其妙的病,妹妹连人都认不得了,还能够想我?你这奴才不仅仅虚伪还很会说谎呐。」摇摇头,他叹道:「离家数载,竟不知侯府已落魄至斯,居然要用你这种人?」
眉尾一勾,勾出两分厉色,吓得李忠结结巴巴,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
连大小姐的事都知道,莫非他早已把侯府里里外外查得一清二楚,如果是的话,那么当年那件事……会不会也被摸清了?
倏地,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脖子感觉凉凉的,他喘不过气。「大、大少……」
「行啦,别矫情了,我的行踪早已禀明父亲,旁人别多事,回去提醒你的夫人认清身分,别太当自己是一回事。」
挥挥手,他重新坐回车里,下一刻车轮辘辘声响起。
李忠看着远去的马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出门前夫人千叮哗万嘱咐,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把大少爷给请回府,这下子……
「都怪老王多嘴,硬要生事。」他暗恨道。
早上老王出府,在李家食肆撞见老爷和大少爷。
老王是侯府旧人,一眼便认出大少爷,他说大少爷这些年没有太大改变。
夫人不愿用侯府旧人,多年来老王一直不被看重,他正想方设法钻到夫人跟前献媚呢,撞见这件事,自然要在夫人跟前表忠心。
知道此事,夫人气得砸掉数个杯盏,但平心静气下来之后还是决定将大少爷请回府。
实在是最近夫人出了点紬漏,侯爷气得火冒三丈,大半个月都不肯见夫人一面,夫人心急上火,这才想着若能把大少爷请回府,侯爷定能顺心顺气,把这一桩揭过。
老王乖觉,自己回府禀报此事,却寻人远远跟着大少爷,也是他运气够好,在得知大少爷出城之后便守在城门口,本打定主意得等上三、五天的,没想几个时辰功夫就把人给等到。